或许因为如兰出人意料的懂事,盛紘和王若弗的关系渐渐缓和,去葳蕤轩的次数比往日增加了不少。王若弗见盛紘不再一边倒在林噙霜那里,对盛紘也多了几分温柔和耐性,相处时少了几分火药味。
如兰是活过一世的人了,比任何人都清楚祖母的品格和智慧。如果能得到祖母的指点和庇护,对她以及母亲百利无一害。何况她算是有点阅历的人,多少能理解祖母受人敬重背后的无限心酸,偌大的盛家,没有一人和祖母血脉相连。幸好长柏、明兰长大之后比起父亲盛紘更为孝顺,祖母得以安享晚年。前一世她不是个好孙女,这一世,于情于理,她都该和祖母亲近一些。
王若弗因为林噙霜的事情和盛老太太有了间隙,盛老太太也就免了王若弗的请安,省得谁都不自在。于是,如兰就找各种借口拉着母亲去寿安堂。一开始王若弗不愿意,但拗不过女儿,就陪着如兰一次又一次去了。
一来二去,王若弗觉得盛老太太是可敬可亲的长辈,盛老太太觉得王若弗虽然性子差了点但人品没得挑剔,紧张了十多年的婆媳关系有所缓和。因此,在林噙霜问题上,盛老太太还给王若弗出了几个主意,甚至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敲打了下盛紘。
一时间,林栖阁那边消停了不少,王若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
华兰看着外表天真烂漫其实内心有数的妹妹,不禁感慨:“如儿最近长大了啊。”
如兰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在华兰身边蹭着:“大姐姐是在取笑如儿吗?最近如儿贪吃,倒是胖了不少。”
“你啊,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啊。”华兰摸了摸如兰的小脑袋。
如兰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大姐姐的火眼金睛。”
姐妹谈笑一阵子后,华兰突然郑重其事道:“如儿,母亲的性子你知道,容易冲动,你还得多留个心。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如兰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大姐姐的意思是……”
华兰看着妹妹的活泼可爱,不禁有些伤感。到底还是做姑娘的日子快活!她到了嫁人的年龄,今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父亲为她选定了夫婿,是忠勤伯爵府的二公子袁文绍,只待袁家过来下聘。虽说忠勤伯爵府每况愈下,袁文绍又是次子无法袭爵,可华兰还是算高嫁了。下嫁不幸的例子比比皆是,高嫁更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不过华兰听父亲说,袁文绍人品才干突出,年纪轻轻就谋了个好差事,日后肯定大有作为,稍微放了一点心,只希望将来夫妻一心,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当然,华兰是不会和如兰讲这些心事的,如兰再怎么样,终究是个小女孩。因此,她只是像平时一样温和笑着:“你大姐姐要嫁人了,母亲身边只有你了。”
如兰自然清楚,华兰嫁到忠勤伯爵府之后受了多少苦!华兰婆母一碗水端不平,偏心娶了亲外甥女的长子袁文纯。还处处针对华兰:给袁文绍塞一大堆妾室通房;逼着华兰挺着大肚子站规矩;让华兰管家,华兰不得不用自己的嫁妆填补袁家的亏空……最过分的是,还让华兰母子分离,实哥儿差点被炭火烧伤。
只是,如兰没有办法和华兰说这些,更不能帮华兰出招。
一日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袁家下聘的日子。忠勤伯夫妇并未亲自前往盛府下聘,只是派出了长子袁文纯。王若弗怎么不明白,这是袁家根本没有把华兰乃至盛家放在眼里!她本就是喜欢抱怨的性格,为了华兰婚事更是歇斯底里:“我早就说过袁家不靠谱,可你偏偏觉得袁文绍是个好的!华儿还没进门,袁家就敢这么怠慢,以后还有华儿的好日子过吗?你不心疼华儿,我心疼!我现在就跟袁家说去,这亲事我们不结了!”盛紘看着王若弗和民间泼妇没什么两样,本想斥责几句成何体统,可一想到华兰今后的日子,竟然不忍心了。到底华兰是盛紘的第一个孩子,让他体会了初为人父的幸福;华兰又非常懂事,小小年纪就能时常化解他和王若弗的矛盾,大一些还能帮着管家理事。虽然他倚重长柏,宠爱长枫和墨兰,可华兰永远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盛紘拉住王若弗的手,宽慰道:“夫人,难道我不心疼华儿吗?你以为我把华儿许给袁文绍,是指着华儿攀龙附凤?之前令国公府对华儿有意,被我回绝了。国公府不好吗?可令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子孙贪图享乐,沉迷女色,他们求娶华儿不过为了贪图嫁妆,我能把华儿推进这个火坑吗?”
盛紘句句透着对华兰的关心,王若弗的气也消了不少:“那华儿到底怎么办?”
盛紘继续耐着性子和王若弗说自己的想法:“我只希望华儿能嫁个好儿郎,夫妻和睦,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可哪有十全十美的姻缘呢?我打听过了,袁文绍不是他大哥那种人。只要他是个靠得住的,华儿也不会受太多苦。”
另一边,如兰紧紧盯着长枫和顾廷烨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不留神他们凑到了一起,然后拿华兰的聘雁做赌。在如兰的记忆里,长枫丢人丢大了,差一点就输掉了聘雁,幸好明兰力挽狂澜,保住了盛家最后的颜面。
比起事后补救,不如做好准备,避免事情发生。最近如兰和明兰玩得正好,明兰自然不介意当他的小尾巴,帮她一起盯着人。可如果长枫和顾廷烨真的凑到了一起,两个小姑娘不好出面阻拦。想到这里,如兰悄悄让喜鹊把长柏请来。
长柏是个一心向学的,此刻还在书房用功读书,完全没有凑热闹的想法。他本想回绝喜鹊,可一想到亲妹妹好不容易开了口,还是不忍拒绝,随着喜鹊过去了。
“五姐姐,你看三哥哥和那个人在干什么啊?”明兰指着一处,悄悄对如兰说。
如兰顺着明兰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是长枫和顾廷烨!隐隐约约,她还听到了什么“投壶”“聘雁”。没错了,长枫要和顾廷烨以华兰的聘雁做赌,比赛投壶!
趁着大家还没关注到长枫和顾廷烨,如兰对长柏道:“二哥哥,你看三哥哥和那个不认识的哥哥在做什么?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长柏本在心中默默背书,被如兰的声音吓了一秋默月节,极如三的跳:“我去看看。”
如兰又悄悄命喜鹊把父亲和母亲请来。
虽然长柏比长枫大不了多少,可长枫一直害怕长柏的一身浩然正气。长枫见长柏板着脸走过来,心跳得厉害:“二哥……我什么都没干……’长柏是个聪明的,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长枫,断定长枫惹了大祸:“三弟说的是什么话?我还没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就先说你什么都没干。”
和长枫的吞吞吐吐不同,顾廷烨倒是大大方方承认:“这位小兄弟说要和我投壶做赌。”
长柏一向看不惯聚赌的纨绔子弟,脸色更加阴沉:“三弟拿什么做赌!”
长枫吓得无语伦次,只是指了指袁家送来的大雁。
长柏知道长枫不是个懂事的,和人做赌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上了华兰聘雁的主意。要是真的赌起来,盛家的脸可丢尽了!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庶弟,拿嫡姐的聘雁做赌?何况长枫一直笨手笨脚的,必输无疑。
可长柏和长枫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说重了长枫,别人恐怕以为嫡出的兄长为难庶出的弟弟。正好远远看到了父亲和母亲走来,于是到了一旁,不再掺和此事。
顾廷烨见长柏气度不凡,走过去主动搭话。
长柏一开始觉得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个招猫逗狗之人,不想多费口舌。可顾廷烨先是很诚恳解释是袁文纯怂恿他拿聘雁做赌和长枫投壶,又以亡母起誓以后绝不做赌,长柏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说着说着,长柏发现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浪子,可内心有着远大的抱负,对时事也有独到的见解,不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小字仲怀。”“则诚。”
“我们一文一武,也可以建功立业,收复边疆!”
一时间,两个少年成了交心的友人。
与此同时,盛紘和王若弗看着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的长枫,面露疑色。如兰先开了口:“三哥哥还是和父亲说一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吧。”
长枫忐忑不安,低着头不敢看父亲:“我……我……我和人投壶……”
“就是投了壶吗?”盛紘厉声道。他虽然宠爱长枫,但看长枫蔫了的样子,就知道长枫的事情一定不只是投壶这么简单,必须得问个清楚。“还做赌了……”长枫又羞又愧,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蚊子一样。
王若弗愤愤道:“官人,你可听听,枫哥儿在做些什么?我们到底也是清流人家,好端端竟然做了赌!”
盛紘最在乎盛家名声,自然不会纵容长枫。可是王若弗面前,还是得为长枫求情,免得王若弗重罚长枫:“夫人说的是。不过枫哥儿年龄还小,有些不懂事。今天也是华儿的好日子,就先饶过他这一回吧!日后我再好好教训他,让他长记性。”
盛紘的话说到这份上,王若弗也不好反驳。
眼看盛紘就要放过此事,如兰不甘心,及时补上一句:“父亲就不问问,三哥哥拿什么做赌吗?”
“什么?”盛紘不以为意,随口问道。
可这一问,吓得长枫直接跪在了地上。看来,这不是一件小事。人来人往,盛紘怕丢了颜面,赶紧让长枫起来,然后带着王若弗以及长枫、如兰、明兰三个孩子回去。
“你到底拿什么做赌?”和上一次相比,盛紘的声音严厉了不少。
长枫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敢说。
王若弗见长枫闯了大祸,自然万般得意。今日一番,林噙霜怎么说也能落个教子不严的罪过!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枫哥儿,你父亲问你话呢!你不肯说,怕是做赌之物非同寻常,没胆子说吧!如儿,你可都一直看着,你替你三哥哥回答吧!”
王若弗话音未落,盛紘就摆了摆手:“且慢,明儿,你和父亲说一说是什么情况。”
盛紘之所以问明兰,是因为他知道如兰一向和长枫、墨兰这两个异母兄姐不合,锱铢必较。让如兰说长枫的过错,不正好给了如兰一个添油加醋的机会吗?王若弗更是不能轻易饶过长枫。
明兰行了一礼,回道:“回父亲的话,三哥哥拿大姐姐的聘雁做赌。”
“聘雁也能拿来做赌,还像话吗!”盛紘虽然有心纵容长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知道长枫竟然敢拿华兰的聘雁做赌,一时怒不可遏,对长枫吼道,“你这是在丢你大姐姐的脸,丢我们盛家的脸!”
王若弗本就厌恶长枫,再加上事关华兰,一时间情绪失了控,冲到盛紘面前大喊大叫:“官人,你听听,枫哥儿他拿什么做赌!是拿我华儿的聘雁!他到底是林栖阁那位养大的儿子,竟然敢把我华儿踩在脚下!他们林栖阁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娘子?还有没有嫡庶尊卑?”
如兰悄悄扯了下母亲的衣袖,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下去了。盛紘本是庶子,知道庶出的苦才对林噙霜和长枫、墨兰百般偏爱。王若弗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论什么嫡庶尊卑,既揭了盛紘的短,又让盛紘对长枫多了一分怜惜。
“大娘子是什么意思!”盛紘又冲王若弗吼,声音比刚刚吼长枫还高了不少。
王若弗被盛紘的怒吼吓了一跳,又明白了如兰的暗示,瞬间清醒。她自知失言,声音柔和了不少:“官人,我是心疼华儿,一时心急。好在今天如儿及时发现枫哥儿拿华儿的聘雁和人做赌,要这事情可就没法收场了。事已至此,再说枫哥儿有什么用?只希望他能长个记性,别再做出这种荒唐事了。”
林噙霜得到消息之后,自知大事不妙,急匆匆赶来替长枫求情。她知道王若弗不会轻而易举放过长枫,不如以退为进,乖巧跪下:“主君主母,是妾身管教不严,让枫哥儿闯了大祸。必须让他长个记性!打个三十个板子,给他教训!”
反正林噙霜已经买通了打板子的冬荣,长枫也不会太遭罪。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要不你也陪枫哥儿一起挨打?”王若弗看着林噙霜哭哭啼啼的柔弱样子,一脸不屑。
林噙霜没有回应王若弗,只是深情看着盛紘的眼睛:“紘郎……”
盛紘看着梨花带雨的林噙霜,生了英雄救美之心;又看着长枫清秀俊朗的模样,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可这事情到底是长枫理亏在先,他只好耐着性子求一下王若弗:“夫人,你骂都骂了,现在总该消气了吧!林氏她身子弱,肯定不禁打的。至于枫哥儿……打十个板子意思意思得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过几天我再说说他,一定让他不敢再犯类似的错误!”
王若弗心想,只有林噙霜的长枫算孩子,她的华兰就不算孩子了?又想了想,一味让盛紘严惩长
口人活但甘反枫,只会适得具反,于是一脸无奈: AE不.“这种错“这种错
误,可能再犯第二次吗?罢了,就听官人的,打十个板子吧。”
过些日子,正是良辰吉日,华兰正式嫁入忠勤伯爵府。当天晚上,王若弗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总怕华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如兰心疼大姐姐,也是忧心忡忡,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够帮到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