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天一星君身穿星袍来了,星袍之上绣满了各式星辰,有叫得出名的,如二十八星宿,也有许多叫不出名的。
身穿星袍的天一星君少了几分年轻人的稚懒之气,多了几分主宰气息,站在观星大阵之前,仿佛是在视察自己疆土的君王一般。这正是由于在观星一道上,天一星君已经身处巅峰,可指点天下了。
也不见天一星君有什么动作,天空上的繁星分别射出一丝星辉映照于他身,他星袍上的星辰也随之亮了起来,那从天而降的星光笼罩着他径直地飞向了大阵中间那一丈漆黑之地。
即使在星光的照耀下,那一丈漆黑之地依旧不可为人所见。
“皇皇星汉,照临下土,天视之道,未可人知。今以凡体,集地之灵,承天之意,望一观之,以我之身,昭显天恩。平则以此身施以仁爱,乱则借君意平荡众生......”
天一星君开始祝唱祷词,约摸盏茶的时间祝唱结束,然后他在所站的一丈方圆之内踏出罡步,同时将阵外早就准备好的符箓牵引了过来,施术定于空中。
而处于大阵内的那三十六名星君,各自起了一个接引手势,接引了天空最亮的三十六颗星辰光辉,并将这星光注入大阵中的阵纹,阵纹如活水般流动了起来,流动到何处就将星光带到何处,不一会儿,大阵所有阵纹都亮了起来,所有阵纹牵引的星光都聚集于天一星君那一丈方圆之外,
“祭!”
天一星君一声之下,定于空中的符箓都燃烧了起来,化为火光冲天而起。
待所有火光冲入云霄以后,天一星君又口出真言,说了一个“引”字。
原本在他身边一丈方圆之外的星光慢慢浸入他脚下漆黑之地,但仿佛江流入海一般,一个浪花都未激起,全都消失不见,恍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等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大阵之内所有人都纹丝未动,而天一星君脚下之地也还是没有一丝变化。
等了良久,天一星君总算说了下一个字。
“敬!”
此字一出,满天接引而来的的星辉都回到了天上各自星辰之中,连天一星君身上接引而来的满天星光也同样返回了星河。唯有他身上星袍之上的星辰依旧闪烁。
待满天星光回归以后,天一星君说了下一个字。
“显!”
这下,他脚下那一丈方圆之地有了变化,原本漆黑之地变得没那么黑了,隐隐有星晕闪现,不时还有一丝并不明亮的流光划过,留下更淡一些的亮痕。
从天一星君脚下划过的流光越来越多,留下的亮痕也越来越多,但依旧不明亮。
随着时间流逝,流光越来越少,亮痕越来越稳定,已经形成了一幅所有观星学士都无比熟悉的图案。
那就是他们看过无数次的,横跨于整个天空的星河。
除了没有那点点星辰,天一星君脚下就是他们头顶的星河之景。
“现!”
天一星君在星河之景成形的瞬间,说了最后一个字。
这次,他身上星袍上还亮着的星辰,有如有生命一般,纷纷从他星袍之上缓缓脱落,镶嵌到了天一星君脚下的星河之中,有如他们在天空星河中的位置一样。
当天一星君星袍之上所有星辰都归位于脚下星河,地上的星河之景活了!
先前还只是犹如一幅星河之画,现在,那就如同缩小无数倍的真正星河一样了,星辰位移,星河流淌,星象万变。
这时,一颗红色的妖星自东北方入了星河,一路径直向南,还未看清后续如何,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这颗妖星的还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星辰,同样自东北入了星河,同样在向南飞去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在星盘之上提前知道有这么一颗隐命之星,可能在这次观星大阵之中,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颗几乎看不见的星辰。
“收!”
天一星君出声命令众人收了阵法之势,地上的流光消逝,脚下一丈之地恢复了广场原貌,也不再漆黑一片,隐隐可见有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的痕迹,烧得灰烬都没余下。
不止这一丈方圆之地有所变化,其余的布阵之物也都消耗殆尽,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灵蕴尽失。
在四周护阵之人中,就有那一位出卖天生妖灵的观星学士,他比任何人都看得仔细,可惜离阵中太远了,看不真切星相所显。
待阵法收敛以后,有观星学士上前搀扶天一星君,每次主持观星大阵,消耗都是十分惊人的。
脸色发白、浑身汗湿的天一星君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于是有人连忙搬了张椅子出来摆在广场上方,让天一星君坐着休息。
调息了盏茶时间,天一星君睁开了眼,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猛地喝了几口观星阁下人送上来的热茶,然后起身对所有候着的人说了声,“几位平日里负责观星阁事宜的主事之人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是。”响亮整齐的声音回荡在观星阁广场之上。
众人慢慢散去,只余下十来位观星学士待在天一星君身边等待吩咐。
“你们随我进来,我给你们讲讲今日观星所示之意。”
“谢星君提点。”
当所有人都进了屋以后,众人依次落座,又有人上来为他们斟了茶,这人就是出卖消息那人。
本来他不是在此侍茶之人,但他找了个理由将原本在此侍茶之人劝走了,那人也乐得高兴有人愿意代替自己,可以提前回去,于是就这样同意了。
“星君、各位大人,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喊我就是。”那观星学士离去之前向屋内人说明。
“行,下去吧。”天一星君也未生疑。
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要是有人在屋外偷听的话是逃不过他们耳目的,所以那观星学士借在外候着的名义拼了一把,结果还真成功了。
那人带上门出去以后,恭敬守在门外,要是有外人看到,还真以为他尽心尽力守着屋里人谈话,以防外人偷听呢。
“诸位,今日观星大阵所示星相都看清了吧?”
“是。”
在场的几位观星阁主事之人在观星大阵中是离阵中天一星君最近的,当然看清了他脚下的星相。
“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星君,从星相来看,那妖星之相没什么特殊的,修为的话应该在远行境,绝对不到虚神,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星相消失了,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没做好,阵法出了问题导致的?其余的我就没看出什么来了,不知道其余同仁是否有想说的。 ”一直负责此事的童姓观星学士率先说了自己的看法。
这妖星的星相太过简单,其余人也没什么可补充的。
听此,天一星君说道,“不,阵法没有问题。此事一会再说,关于那隐命之相,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次迟迟没有人回答,直至有一年长的观星学士起身说,“星君,那隐命的星相太过平常,要不是我们提前知晓那是颗隐命之星,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它,这样的星相我们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无从说起。”
“这也不怪你们,这样的隐命星相我也是第一次见。”天一星君开始说他的见解,其余所有人都竖耳恭听。
“那颗妖星如童主事所说,确实没什么值得多说的,从星相显示来看,他从北羽州进中州至仙岛,然后星相就消散了,不知后续如何。但从显现出的星相判断,他只是乘坐方舟或者有高人带着御空而行,沿途路经这几州而已,未做什么停留,应该是翻不出什么浪花。”
观星大阵的星象要比星盘显示的详细得多,彰显的信息也多得多。
“至于为何到了仙岛以后星相消失了,有两种可能。”
天一星君伸出了两根手指,其余人认真地看着天一星君,等着他继续说。
“一是他死在了仙岛,所以星相消散于无形。”
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人死道消,他的星相命轨自然也消失于无形。
“还有一种情形就是,有高人发现我们在窥视他的命轨,于是遮蔽了他的命轨,让我们无从查探。”
其余人将天一星君说的话琢磨了一会,有人问道,“星君,要是第一种情况,我们要不要派人提前去仙岛等着,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们何必插手那么多,不要牵扯太多无谓的因果在自己身上,不是好事。”
“况且,星相一说只能揭示大概的情况,也不是完全准确。星相显示他只是途经我北浔几州之地,沿途也未发生什么祸乱之事,要是星相错了,这天生妖灵在路上做了什么祸事,搞不好还是我们劳烦尹家前去斩杀的也不一定。”
星相不可能揭示一切未来之事,只是能推测出事物未来可能性最大的走向,就如同秋天的黄叶,从它离开枝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它会飘零而下,落入尘土化为春泥。这是大多数秋叶的命运,但不是所有的秋叶都会如此,总有一些会被秋风送入一江秋水,流落至千里之外,甚至有些还会被送回枝头卡在那里迟迟不走。
就算是同样都掉落尘土,有些直直地就掉落了下来,有些飘飘摇摇得在空中飞舞好久才落地,没有两片树叶的轨迹会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