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怔。
只见沈聿脱掉了西装外套，围了一件深灰色围裙，修长的手握着锅铲在灶台前翻炒着。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娴熟流畅，明明很有烟火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赏心悦目。
苏挽心下感叹，天生矜贵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掩盖骨子里的贵气。
不过，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魔幻了。
谁能想到云城第一纨绔，竟然还会亲自下厨做饭？
沈聿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周浔把他要的醋递过来，下意识回头看来，不想却看见苏挽站在门口一副怔然的模样。
他没有半点厨艺暴露的尴尬，反而格外自然地冲她笑道，“你回来了？菜很快就好，你先坐着等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让苏挽脑中忽然浮出一句话来。
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其实在《浮生六记》中，原文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但现在她的脑中，那个“无人”忽然变成了沈聿。
有人问她粥可温。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是她从未触及过的温馨。
未曾想，今天就实现了。
苏挽顺从地坐在小餐桌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会做饭？”
站在灶台前的沈聿轻笑一声，语气自然地回道，“在国外那几年，不太习惯当地的饮食习惯，能自己学做饭，慢慢地就习惯了。”
按理说豪门子弟出国留学，大多都会带着助理，在那边也会配备保姆，还真没听说过哪位少爷小姐会亲自下厨做饭。
而沈家大少爷不仅自己下厨做饭，甚至还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可想而知他在国外的那几年应该不太好过。
但沈聿提起这段过往时，语气自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莫名地让苏挽有些心疼。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一段难熬的日子，所以特别能感同身受……
算了，别再揭人伤疤了。
她顺势转移话题，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这时，一道爆炒腰花刚好出锅。
沈聿把菜端上桌，有些遗憾道，“少了点醋，不过勉强也能吃。”
他转身从保温箱里拿出之前做好的三道菜，最后再端上来一锅淮山红枣排骨汤。
“只有这些。”
苏挽看着眼前很有食欲的四菜一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恨不得整一桌满汉全席？
“够了够了。”苏挽连忙摆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辛苦了辛苦了。”
“不辛苦。”沈聿微微一笑，脱掉围裙也坐了下来。
随后，他自然地盛了一碗汤递过来，而苏挽在接过来喝上才后知后觉。
她不是来看看沈聿是不是在熬中药吗？
怎么突然就吃上饭了？
想到中药，她下意识偏头看向灶台上，正用文火温着的中药。
“这药……是我的？”
沈聿看了一眼熬中药的小壶，轻“嗯”一声。
“昨天的药你没喝上，今天一定要按时喝，你的伤才恢复得快。”
苏挽看了眼垂在身侧的右手，不以为然，“其实只是一点小伤，不妨事。”
从小到大，她受的伤不计其数，早就习惯了。
沈聿闻言，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悦。
“有伤就要养着，不能不当回事，回头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苏挽一听这话，笑道，“你这语气，真的很像奶奶。”
沈聿瞬间反应过来，她在说他唠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苏挽也会和他开玩笑，但大多都是故意气他，还从没像现在这样语气自然过。
这一刻很像家人之间闲话家常，很是温馨。
但想到苏挽对自己的伤不怎么上心，他还是板着脸道，“西洋项目很快就要启动，限你一周之内养好伤，否则这个项目你就不用参加了。”
沈聿故作威胁的话让苏挽心下一暖。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他是故意这样说，想让她好好养伤？
“沈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大概是气氛作祟，这句话不过脑就问了出来。
苏挽问完后立马反应过来，埋头用左手一勺一勺地舀着碗里的汤，面上极力保持镇定，胸口却心跳如雷。
她怎么突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在期待些什么？
正在她情绪纠结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你是我的妻子，我关心你不是很正常？”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苏挽神色有些复杂，立马接了一句，“我们只是契约结婚。”
言下之意，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沈聿夹菜的动作一顿，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那一刻，整个房间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聿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想让这场婚姻变成真的呢？”
苏挽猛地抬头，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震惊。
沈聿这是……在向她表白？
她的心湖，缓缓地泛起一道又一道涟漪，在心底来回荡漾……
在她的心开始摇摆不定时，沈聿和别的女人在沈氏楼下相拥的场面突然浮现在脑中，心湖上的涟漪瞬间结冻成冰。
他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吗？
为什么还对她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苏挽微垂着眼睑，嘴角抿出一道苦涩的弧度。
“沈总就别开玩笑了，我们的关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年后离婚，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沈聿心下一颤，拿住筷子的手微微收紧，这算拒绝吗？
听她的意思，似乎还记着他们的那份协议，一年后，她还是会离开对吗？
默了好一会儿，沈聿才平复好紊乱的呼吸，再抬眸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看到苏大小姐还记得之前约定，我就放心了。”
苏挽刚塞进嘴里的腰花，瞬间由辣变成了苦味。
他刚刚的话是在试探她？
什么关心表白，果然都是她的错觉。
一瞬间，刚吃进嘴的美味如同嚼蜡，心猛地盛了下来。
她匆匆咽下，霍然站起身来，微笑道，“沈总，我吃好了，先出去工作了，您慢慢享用。”
离开前，她脚步一顿，低声道，“我们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沈总不必担心。”
“咔哒——”
挡着小门的油画忽然再次开启。
苏挽迎面撞见买醋回来的周浔。
她冲对方点头打了一下招呼，径直出了隔间。
而周浔却拿着一瓶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他看了看小餐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有面色阴沉的自家老板，心下一紧。
他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但这醋……
想了又想，他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老板，这醋买回来了……您还用吗？”
沈聿闭了闭眼，沉声道，“你自己留着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