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低低的声音传来,蚊子一样。
沈常念微怔,怎么是她?
这标志性的嗓门,是他见过几回的肖家小姐独有的。
沈常念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着,见自己没什么不妥当的才打开门。
肖盈盈一身素衣站在门边,泫然欲泣的模样:“沈哥哥。”
沈常念叹息。
他对肖盈盈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和看法,小时候见面,肖盈盈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跟他玩,长大后见过两回,她都因为知道自己是她未来夫婿,偷偷看自己,眼里是好奇。
要说感情,是没多少的。
但是要说没一丝情谊,那也不至于。
“肖小姐。”沈常念让了一步,肖盈盈快步走进来,发现他没关门,愣了一下。
随即似乎反应过来,沈常念肯定知道了。
知道她即将嫁给了那个老头当继妻。
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沈哥哥,我不想的,可我没有办法,我说的话,从来不作数,我说过我要沈哥哥,哪怕不要嫁妆,可他们不听,他们关我,他们还吓我,我不是故意不守妇道的。”
沈常念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为了她好,他到底是个男子,哪怕和人结契,也免不了门后人肆意的猜忌。
“肖小姐,我已经结亲,你和我的事,也只是双方长辈说笑,不具有约束的,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既然家里已经定下……你需好好调整心态备嫁才是。”
肖盈盈捏着帕子,摇摇欲坠的样子:“沈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话,我十二岁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你,你现在说那都是说笑,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歪歪缠缠的,竟像是要将怨气全发给沈常念。
实则,她是不想挂着几乎二嫁的心理负担。
沈常念冷静的看着她,并没因为肖盈盈的指责露出为难。
注意到一旁弟弟妹妹们偷偷看,沈常念知道再不打发,兴许要惹出事端了,只能不再好言:“事实已如此,你来这边是想要什么,想听什么呢?你抬眼看看,我住的是何地,手上的风霜你需要经历吗?
我父母为我留下的财物,我一分带不走,全靠夫家人品正直不嫌我,若我换去的是其他贫苦之家呢?你不去和你父母抗争,那就享受着你小姐的待遇,以后享受你夫人的待遇便是,没有人会过多的关注你,
你非要来找我倒苦水,可我的亲事当初是你爹应下,反悔的也是你爹,甚至我还被换给男子做妻,你若是论身不由己,你和我,到底是谁更可怜?”
肖盈盈贝齿咬着下唇,否认自己是来指责的:“我只是,很苦,想找沈哥哥你说说,没有其他意思。”
“嗯,那话也说完了,肖小姐日后,不可再踏入这农家院,免得多生事端。”
肖盈盈脸色白了白。
她的脚尖磨蹭了一下地面:“那,那我当初赠你的玉璧,你要是不需要……”
“我说了,家中的财物,我一件带不走,你该找的不是我。”
肖盈盈似是不信,那沈春儿要嫁进家门了,万不可能贪图个十几两的玉璧的。
“你若不信,我去官府报失好了,若我贪图,叫官府给我抓起来。”
“不要——”肖盈盈尖锐的叫了一声,若是去了官府事情闹大了,那边要是为难自己看不起自己怎么办?
“沈哥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回事了,今日打扰了。”肖盈盈临走再看沈常念双眸。
那双眼里没有包容,没有温和,只有冷漠。
她打了一个哆嗦。
得受到什么对待,才会从一个清秀少年郎成了这个模样。
沈常念关门,转身就对上两双眼巴巴的眼神。
他笑笑:“这么看我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封甜水别别扭扭:“那是你以前认识的人么,衣服好好看,是小姐吗?”
沈常念和他们坐下才回答:“是,以前他家里想许她给我做妻。”
“哇,那,那为什么……”封甜水下意识抓住沈常念的袖口,她想嫂子一直是她的嫂子,不是别人家的。
那个小姐那么好看,衣服也华贵,她又没了底气,封家那么差,嫂子来了反而让家里好过点,他们没给嫂子好,还带累嫂子……“以后我会干活,干很多活,我会再开荒,我开,我开两亩地!赚钱给嫂子花。”
沈常念看出小姑娘的害怕,安抚她:“这里很好,你哥哥也很好,你们都好,我很喜欢。”
“哦哦,你喜欢哥哥。”封甜水高声说着,终于找到这个家让嫂子留恋的点。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样子,沈常念点点头:“对,喜欢你哥哥。”
封甜水满意了,心里也放松了,封有山虽然没和妹妹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一堆,但也是默默的用行动表示。
院子里本来就不脏,被他扫得干干净净几乎不染尘埃。
水缸里的水再次被补满,拿着抹布这里擦擦那边擦擦。
甚至还要洗沈常念的衣物鞋袜。
沈常念拦住他:“你可想学识字。”
封有山一顿:“不想。”
嫂子太好了,他怕嫂子送他去学堂。
沈常念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到那时没想到这孩子脑子转得这么快,已经联想到尚学堂的事。
他道:“我小时候,母亲曾教我一些常用字,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学上两年,再去学堂或者做个学徒,认字是有好处的。”
封有山的眼睛闪闪,嫂子竟然还会识字写字?
他哥哥,他们家,到底是多大的运气,才能迎来这样好的嫂子。
小少年重重点头:“好!我要学!我会学得好的,不会让你失望。”
等晚上封母乐滋滋回来,听到封有山说沈常念识字还会写字,今日教他们写一二三,背三字经,封母再次诧异。
这沈家,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吃了晚饭,封母拿着做好的鞋子,对沈常念更加关怀备至,热情得沈常念都招架不住了。
他以为是下午自己坚定赶走肖家小姐的缘故。
倒没想到,是封母觉得绝不和沈家走一样的路子。
沈家弃之如敝履,他们视之为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