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封霆大哥。”柱子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儿,跑得急,灌了一肚子风。
见封霆收势转身,他比手画脚的:“你快回去看看,你家门口有个后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后生?家里有人啊。”封霆剑眉蹙起,想起什么,斧头一甩,卡在木墩上:“我先回家一趟。”
“好好,去吧封哥。”一起做事的两个汉子连连摆手,他们可不敢为难封霆。
这人几天前还空手捶死一头二百多斤大野猪,他们不比野猪结实。
封霆腿长,又是个劲儿大的,几个大步就走出别人十步远,不多时就瞧见了自家门外的一团。
地上那人裹在被子里,瞧不见模样。
封霆上前两步,用脚踢了踢,被子里钻出个头来。
他居高临下,猛地就看到一张白皙清秀的脸。
估计是捂在被子里,脸上有两抹绯红,衬得眼睛水亮,似乎下一刻就能挤出泪花来。
封霆手指动动,总感觉看他这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不太平,赶紧出言扭转了自己注意力。“你在我家做什么?”
“封霆。”沈常念也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出声,一声粗犷,一声清澈。
封霆明明嗓门更大中气更足,却没来由的在对方出言的时候闭了嘴。
“我在等你,你来了,我就能进去了。”说着,他翻了个滚,爬起来却踩到被子,向地上摔去。
封霆眼疾手快,一把提溜起他:“明明是男子,怎的跟小鸡仔一般孱弱,没吃饭么。”
见沈常念推搡,封霆却没松手:“你哪个营区的军户,来我家做什么——”
“我是沈常念。”他扒拉封霆的手,但如蜉蝣撼树奈何他不得。
封霆手一松,沈常念?“沈老头家的。”
沈常念趁机甩脱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封霆嘀咕:“是你啊,不过我俩黄昏办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说得像是他多着急来嫁给他。
他没看出来沈常念的窘境,只走在他前面:“被子收拾一下,平白无故躺地上发什么病。”
沈常念讪笑,肚子忽然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想说出来。
一推,家门关着。“娘!开门,我回来了,外面有人也不开门,都没听见吗。”
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讲什么,好一会才开的门,刚开门就有个孩子蹿出来:“打服你——”
径直冲着沈常念的膝盖去。
沈常念不避,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眼看着孩子的脚就要踹上来,下一刻却被拿捏,隔着衣服被封霆大掌提起,往旁边一放:“你做什么!”
被大伯一瞪,男娃吓得哭了起来:“啊啊,呜呜呜,封大怪要打死我了!娘!姑奶,快来啊!”
里面又蹿出来个妇人,抱着他一顿心肝哄:“孩子他大伯,你这是干啥啊,好端端的打我们旺宝做什么?你那力气那么大,孩子那么小,咋能这么心黑呢……”
“他无端踹人你怎么不说?”封霆径直朝里面走,走了几步才回过身。
这沈常念又弱又傻,还不知道躲开别人,他干脆把沈常念那被褥和箱子都自己提着,还叫他:“走进来。”
不说,还真怕他又往地上坐下去了。
沈常念嘴角动动,朝前走了几步进了封家。
追来的汉子见他们门关上了,也就挠挠头离开。
门一关,封霆看着举着柳条的娘,不敢看自己的二弟,以及屋内乱糟糟的地面,啧了一声,带着沈常念直接去了自己屋子。
沈常念一进去,差点被熏出来。
这屋子,烟味、潮味凝聚,窗户半开,屋后头马匹身上的骚气还直往内钻,根本不是个妥帖住处。
封霆估计是习惯了,也不挑环境,将箱子被子一放。“我给你打水洗洗脸。”
他不太自在。
自己那帮子兄弟,个个都过得粗糙,身边的女人都吵吵嚷嚷的战斗力极强,从没见到这种看着弱其实也弱的小后生。
“听你的。”沈常念低垂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看封霆。
“你,算了,你等着吧。”
封霆摸摸自己的下巴,有心想说他长得又不怕人,又担心吓到沈常念,封霆干脆化说话为行动,打了热水,又端了一碗鸡蛋过来。
才这么一会,外面又叫又嚷嚷,说不要脸的新妇和孩子抢吃的。
封霆骂骂咧咧的出去和他们论长短。
被人这么指着骂,沈常念吃鸡蛋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减慢。
难听的话,有吃鸡蛋重要吗?
五个鸡蛋吃了三,实在吃不下去了,却也还敲开壳剥了皮。
“老子找来的东西,一家子都吃,老子拿几个就在那里叫叫叫,催命啊!”处理了骂声回来,封霆刚坐下,鼻子下面就多了一个白嫩的鸡蛋。
“干啥?”
“你吃吧,我已经饱了。”沈常念抬抬没拿鸡蛋的那只手给封霆看,还补充;“我洗了手的,很干净的。”
封霆犹豫一下。
这么些年,还没人给自己剥过鸡蛋还要喂到嘴里来,他马上二十五了,还被当小娃子照顾?
怎么想怎么别扭,像是背后有虫在爬。“我不吃,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留着下一顿——”
他有心想说留着你自己等会吃,沈常念又把鸡蛋往前送,都碰到封霆他嘴唇了。
再看沈常念,眼神期待,似乎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他封霆吃下那口鸡蛋。
“别捅咕了,再捅咕你手都要塞我喉咙眼了。”封霆顺从了,一张嘴,一个鸡蛋囫囵进嘴,咬了几下咽下去要说话,下一个又等着了。
封霆:“……”这娃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爱好?
沈常念眼神亮晶晶,似乎很开心,虽然还顶着一头略为凌乱的发,脸颊都干瘦得凹下去了,可因为这一双眼,看着竟有点赏心悦目。
连续两个鸡蛋吃完,封霆心情颇好,也不在意沈常念是不是有些小毛病了,对他说。“你家里呢,跟我家里的长辈商量了,说你不怕上面几重婆婆要顾及,从小也吃得苦,家里事情都能做,还说,你就喜欢男儿,你也是个男子,真是那么想的?”
什么?他自小爱慕男子?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常念心中冷哼,原来他们在封家和肖家面前是这么说的,难怪一下子说服两家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