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夭夭得知李莲花是故意摔倒落水后,一掌将桌案拍得四分五裂,瓷器乱飞。当事人不敢乱动,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下场如同眼前惨不忍睹的桌案,被拍个粉身碎骨。
白娘子很生气,叉着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气血上头对着他指指点点,又半个字都骂不出来。
“那个……演的成分有一点点啦,但差点淹死是真的。”李莲花唯唯诺诺地拉着她的衣袖,语气弱弱的。
白夭夭冷眼瞟向他,一把将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李莲花,你好得很!水那样深,你是猫有九条命,还是不想活了啊?”
“摔倒是真的,我本来止住势要起身,忽然脑子闪过三个新娘子的死状,便顺道滚下池塘看看有没有新发现……”李莲花悄咪咪地抬眸看她,见她气得炸肺又没有给他一拳头解气的意思,继续说:“我还真有发现,老婆你猜怎么着?”
白夭夭哼了声,很给面子的接话,“水里除了鱼,还能有人在啊?”
“我老婆真是太聪明了,还真有人。”李莲花眉眼浮现温和的笑意,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当着白夭夭的面打开。只见白色帕子上,赫然出现一根人的手指骨。
见此,白夭夭一阵头皮发麻,怪叫道:“要死啦,你把这玩意儿捞上来到底要干嘛?”
李莲花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人确实是人,不过是人骨。”
“我真是受够了!别人掉河里不是捡金斧头就是银斧头,我白夭夭的夫君倒好,把死人骨给捡了回来。还揣怀里!!!”白夭夭觉得天要塌,世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猛地打掉李莲花朝自己伸来的手,气恼道:“你今晚不把自己里里外外刷干净,不许上我的床榻!还有别碰我!”
鬼知道那节手指骨的主人生前有没有病,更重要的是时不时飘来的奇怪味道,叫人窒息。
李莲花讪讪一笑,默默地把那一根手指骨包好,又磨磨蹭蹭地将四分五裂的桌案拼凑起来,将东西放到上面。
冷静过来后,白夭夭在李莲花半丈远的位置坐下,“所以,这莲池有古怪?”
莲池无缘无故出现一节手指骨,巧的是采莲庄三位新娘子都溺毙于此,说没有古怪都不见得是真的。
“夭夭果然冰雪聪明。”李莲花欣然望向她,“我怀疑采莲庄养莲秘术,就是传闻中的‘尸香花冢’。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来得及细看,所以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尸香花冢’这种奇诡的养莲秘术,是金鸳盟狮魂钻研出来的。”她顿了顿,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怀疑狮魂与采莲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不好说。”李莲花并没有擅自下定论,“得去池塘看看到底是不是狮魂的‘尸香花冢’。”
他笑着凑近白夭夭,不想白娘子反应极大,一手捏住他的脸把人推远,恼道:“别碰我啦!脏死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已经洗过一遍,衣裳都更换了吗?哪里脏了?”
“……”白夭夭语塞,“既然如此干净,你还把这死人骨揣怀里?”
“这个……”李莲花难为情地挑了挑眉,飞快地在她脸颊亲了口,笑眯眯道:“我总不能放嘴里吧?”
白夭夭愣了愣,讷讷地伸手覆上被他亲过的脸颊。半晌后,客房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以及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啊啊啊啊!!!李莲花!我跟你没完!”
她的声音响彻云霄,李莲花生怕引来采莲庄郭乾等人,急忙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巴,“祖宗,小声点!”
声音全然消失在宽宽大大的手心里,一双杏眸泪汪汪地看了看他,又往下瞄了瞄手掌,惊恐不已。
李莲花与她对视,视线同时落到大手上。刹那间,他看见白娘子的泪水夺眶而出。
李莲花倏地将手抽回来,急忙解释,“我洗过手了。”
完了,白娘子洁净病犯起来那可是相当恐怖,李莲花想拿豆腐撞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气归气,正事可没有忘,这件事不同他闹上一回,估摸着他定会糊弄过去。
白夭夭气哼哼地扶着他肩膀将人推开,死活不让他碰自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从广袖里掏出一叠信纸,甩到他跟前,高傲道:“念!”
“啊?”她突然转变态度,李莲花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白夭夭眸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冽,满腹疑惑地将信件拾起,抖开看了半晌,当下变了脸色。
他迟迟没有动静,双手抱胸凝望着他的白夭夭,不由着恼,“念啊。”
好气哦,又不能给人来一巴掌!
李莲花低头翻看着信件,神色由一开始的惊慌到愧疚再到痛苦,最后哭丧着脸,“能、能不念吗?”
“敢做不敢当?”白夭夭气得咬牙切齿,偏偏眉眼尚挂着三分浅笑,笑与怒同时出现在清丽的脸蛋上头,很是诡异。
李莲花心下一跳,连忙起身走到书桌旁,用蜡烛的火点燃纸张,将信烧了。
火焰舔舐着纸张,霎时间将十年前的年少轻狂与荒唐焚烧殆尽。火光跳动,桃花眼微微一垂,静静地看着纸张将退婚书吞噬,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年少轻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曾是李相夷,哪怕如今的自己拼命要将他抹杀掉,他做过如此伤人的人,断不能被原谅。
退婚书烧了一张,还有无数张在心底里尘封着。他无法原谅他,也不敢奢望白夭夭能轻轻地揭过,只能倾尽全力地爱她、护她,弥补曾经对她的伤害。
白夭夭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冷哼一声,“李相夷,你敢烧,我今晚就敢收拾包裹回药师宫,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啊,别别别!”李莲花倏地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信件上的火焰扑灭。
眼瞅着信被烧得黑乎乎,字迹模糊不清,他默默地捡起来,回过头可怜兮兮地看向白夭夭,快要哭出来,委屈道:“没了。”
白夭夭翘着二郎腿,冷眼看他,“怎么?李门主自个儿写的退婚书,内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莲花张了张口,心中很是挫败。他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双手扶着她的膝盖,抬头凝睇她,“我只记得我夸青离医仙‘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看吧,他夸她是仙女,江湖顶顶好看的美人。
“对,你还说‘君似明月,吾乃沟渠之水,不敢亵渎’。”白夭夭目光微垂,与他的桃花眼对上。
这话前半段说得不错,也似李相夷的作风。然而后半句才是重点,先是赞美姑娘,再狠狠踩上自己一脚,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李相夷要退婚。
“我与你最相配了!”李莲花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索性死皮赖脸地抱住她的腰不撒手,“我曾写道‘青离医仙乃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这是真的。君似明月,自当有明月风华,皎皎银光映人心,得大雍人之敬仰。心底无私天地宽的青离医仙,吾怎敢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