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白夭夭把柜子搬开,将那枚手感温润的玉佩捡了起来。
雕刻精致的牡丹花花纹,上上品暖玉,绝非凡品。白夭夭面色沉重,显然看出这枚玉佩乃是大雍太上皇所有。
十多年了,居然还有太上皇的东西出现在她跟前,看样子当年她父亲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不仅仅是北安王的手笔,还有太上皇的实力在暗处推波助澜。
白夭夭捏紧了玉佩,思绪分外混乱。狐狸精许是看出了她情绪低落,咬着她浅绿色的裙摆哼唧唧叫唤着,似在安慰她。
她会心一笑,弯腰呼噜了把它毛茸茸的脑袋,转身把药师宫寄来的一个大箱子打开。她伸手摸到里面的暗格,“哒”一声响起,拉开暗格将里面的信件拿出来。
看着完好无缺的信件,白夭夭暗自松了口气,无比庆幸那些人并没有发现箱子有暗格。
她猜想太上皇派人来到莲花楼翻箱倒柜,就是为了纸婚书。
不错,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夹在信里面的婚书。十多年前,婚书由师伯漆木山亲手交到她手上,说是以后能救相夷与她于危难之际。
婚书共两份,一份为她所有的通婚书,一份为李相夷所有的答婚书,内容除了一大堆套话虚词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只不过将这两纸婚书并在一起,中间是一朵描金吉祥纹莲花图案。
“为什么要来找婚书?而且还是过去了十年才想起来拿,未免太奇怪。”白夭夭想不通太上皇的目的,普普通通的婚书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引得太上皇大动干戈。
除此以外,师伯和师父当年为何执意要她与相夷订婚?明明他们都知道李相夷深爱乔婉娩,爱得很是张扬高调,却还是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强行要他们订婚。
更奇怪的是疼惜徒弟的两位老人家,竟然丝毫不顾及徒弟的想法,先斩后奏。
白夭夭想得头疼,指尖触碰到信件堆里的退婚书,皱巴巴的一张纸写满了李相夷对自己的马屁,唯一的重点还是他们不合适云云。
对了,簪断念断则缘灭也是他写屁话!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甚是赞同李相夷所说的,如今却是越想越气。
白夭夭余光瞥见用断簪打造的挽留银镯,气得将手镯摘下来。正想往外扔,忽然脑海中回闪起漆木山对她说过的话。
“夭夭,你生来身不由己,阿淮这小子给了你后路,却不曾为你设想后路上有多少的风雨。师伯没什么能给你的,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让你平安快乐的长大。”
十多年前,药师宫十里桃林中,年迈的长者眼里尽是慈爱,字字句句都是对师弟遗孤的爱护,“这个婚约虽非你与相夷所想,但它的存在足以保全你们,你身后是药师宫,相夷身后是四顾门,乃至整个江湖。倘若风雨迫使你们走上绝路,歹人让你们朝不保夕,婚书就是你和相夷最后的筹码。那人仁慈,也不会强人所难,他会放你走的。”
白夭夭向来很会抓重点,从漆木山的话中意来看,不难猜出他和师父想要利用江湖和药师宫的势力,保下她和李相夷这个倒霉蛋。
这很好理解,但是江湖人皆知她与李相夷退婚了,哪怕不想药师宫与四顾门因联姻而拧成一股绳,从而对暗中的太上皇不利。退婚后,这纸婚书便是作废,还抢来干嘛?擦屁股啊?
白夭夭揉按着眉心,迷迷糊糊间她瞥见皱巴巴的退婚书,忽然灵机一动,“原来如此,他们要的不是婚书,是李相夷写的狗屁退婚书。对了,还有信物莲花银簪。”
怪不得黑衣人大半夜不睡觉,天天跑来搞暗杀,目的不是挽留剑就是莲花银簪。
这破婚约哪里庇佑她了,破事倒是一箩筐!白夭夭气不打一处来,将婚书与退婚书折叠放好。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越想越觉得生气,白夭夭将退婚书拿出来,气冲冲地踢开一张小板凳走到桌前。
她掏出李莲花的笔墨与宣纸,挑灯模仿着他的字迹,一口气抄了十张退婚书。
待写得差不多后,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恶狠狠道:“等会儿直接把退婚书拍他脸上,让他给我念!往死里念!”
白夭夭把纸叠好放入广袖,偏头看向窗外才发现月上梢头。她霍然从椅子上跳起,着急忙慌地从地上捡起李莲花的衣服,嘴上念念有词,“完了完了,我的小花要着凉了。”
都怪那个黑衣人出来拦路,害她把正事给忘了。
她很急,安顿好狐狸精后,匆匆忙忙地离开莲花楼。
月色正浓,只见浅绿色的衣袂停在树梢上半息,复无声无息地落到另一个树梢之上,转眼消失在薛玉镇的城墙,朝着采莲庄飞去。
彼时,万籁俱寂。
莲花楼外缓缓走出一优雅挺拔的身影,银白色的月光顷刻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睡梦中的狐狸精闻到动静,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朝着不断走近的身影发出警告的吠叫。
随着人影越靠越近,狐狸精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径直撞上了硬邦邦的木门。
来人清浅一笑,朝它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不再靠近。狐狸精惹不起,哼唧唧叫了几声,又飞快地钻进了狗窝中。
“真可爱。”来人笑意加深,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暗卫“嗖”的一下,闪身到他跟前,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
暗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先生,任姑娘已经启程。我们打入采莲庄的暗线郭坤,似乎被方尚书之子方多病扣押,恐怕要移交百川院。”
“江海翻死了,他也疯了这么多年,算了吧。”青年笑得温润如玉,朝他摆摆手示意退下。
暗卫消失在黑暗的一刹那,他望着莲花楼的清亮眼眸暗了暗,唇上的笑容不减分毫,反倒越发灿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你就是夭夭。”
言罢,他略一垂眸,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