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大雄宝殿,无天骗孙悟空为他寻找如来转世,而后甩袖,对手下说:“坐在凌霄宝殿的那位,圣人选定的妖族太子太师桑天子,很不老实。方才我遍查三界,探知了他的几个仇敌,黄龙真人,九尾蛇,雷震子等等,还有一些觊觎天帝宝座的人,尔等多找一些,给那桑天子找点麻烦,莫要再让他干涉我等大事。”
他将探寻到的位置,给了手下,让他们去办。
在劫气的加持下,诸事紊乱,越是利于混乱的事,似乎越是容易。
九尾蛇的残骨与一缕魂,被无天的手下从峡谷翻出;雷震子也被挑拨出山,以拨乱反正为名,问天之罪。还有诸多妖魔……
倒是黄龙真人,一直油盐不进,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
三请不出,手下报告给无天。
无天说:“若当真安分守己,天奈其何?且先放过他,看群妖威风。”
正应了他的言语,九尾蛇现世之后,挑明旗号为“诛天”,在妖界、二十四诸天和地仙界各聚拢妖兵数千万,于佛劫的第二十一日攻入天庭。
桑天子仍被困在无天的束缚中,等那妖兵攻破了一层天,他被焚魂用幽火唤醒,才知道此事。他无法分心他顾,说:“去瑶池,问玄龟。”
两相比较,玄龟身那边更轻松一些。
虽被镇压,起码还能思考。
不像本体那么惨。本体里外都被控制,简直像个植物人。
焚魂闻言,速去瑶池,问玄龟身道:“师父,九尾蛇现世,聚三路妖兵攻入天庭,以诛天为号,声势甚大。我等的兵将皆是新来的,没有演练过阵势,法力也不足,简直是乌合之众。这样下去,形势对我等不利。”
桑天子思忖片刻,说:“我等是乌合之众,九尾蛇带来的也未必是精兵。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不必着急。至于贼首,你将它引至瑶池,我有办法拿它。”
玄龟身虽被黑莲禁锢,但还有一招之力。若机会合适,动用缚妖索,说不定可以拿下贼首。对付乌合之众,只要把贼首拿了,必能让它分崩瓦解。
焚魂说:“九尾蛇善用阵法,且喜欢用毒,师父千万要小心。”
桑天子说:“必让它有来无回。”
既有定计,焚魂应了一声,亲自去引九尾蛇。
因他身上带着九尾蛇的蛇皮炼成的九尾壶,用着九尾蛇的魔神符,耍着九尾阵,对九尾蛇来说,他就是个掘了自己的坟的死敌。
仇人相见,分外眼睁。
饶是九尾蛇奸猾,也被他吸引。
他们在二层天里大战不休。
焚魂带着的诸多法宝,对九尾蛇来说并无用处,魔神符更是不敢打出,怕被九尾蛇反过来对付他,一身实力被压制了好几成。最后只能用法杖和焚魂之火对敌。他不敢离得太近,且战且退,拼着战线崩溃,退往瑶池。
瑶池门口,聚集着很多挑选后的兵将,见九尾蛇犹豫,焚魂笑道:“你敢来吗?”
桑天子睁开了眼睛,看到九尾蛇化形后的阴鸷形态。一脸斑斓的蛇皮,眼睛如燃烧着火焰的珠子,牙齿尖锐,舌头细长,脖子扭曲着,似乎可以随时拉长十里。他手里拿着一把剑,血红色,魔气森森,萦绕着污浊的鬼影——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并且还很聪明,当桑天子看向他,他也看向桑天子。
桑天子心想,“你若提防,倒不好办,不如让你看透我的状态。”
想要伪装,其实也不难,只要让对方自己看到他们相信的事。桑天子挣扎了一下,想顶着无天的元神黑莲站起来。
黑莲之上散发着邪恶的幽光。
玄龟身勉强抬起七八厘米的高度,被黑莲镇压天地的强大力量压得撞在地上。
只听轰隆隆的巨响,瑶池门前的大片石块崩碎成尘,兵将站立不住,四散倾倒,继而有狂风席卷,瑶池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九尾蛇感受到那魔气,看到那混乱,大喜道:“有何不敢?”
带着妖兵,向着焚魂杀了过去。
一念不留神玄龟身,玄龟身奋力睁开枷锁,用人蛇身抓起缚妖索,以功德之力打出去。往远处一卷,正捆在九尾蛇身上。九尾蛇大惊失色,欲断尾逃脱,却见缚妖索在他脖子间穿梭捆绑,知道他的本事似的,要将他约束住。九尾蛇面目狰狞,惊恐莫名,化出真身,一剑斩向缚妖索,咣铛一声,他那把堪比三棱锏的魔剑应声而断。而在他想要反抗的时候,他最后一颗头颅已被束缚住,失去了逃脱的希望。
人蛇身冷哼一声,“死!”
九尾蛇轰隆一声,炸成血沫。只有一缕幽魂泄露出去。
焚魂早就等着了,一见幽魂,便将焚魂之火烧过去,连吞带焚,消除后患。
至于那些血,则顺着缚妖索,流入桑天子的自我尸。
好一汪神魔之血。
一滴如湖,容纳法力海量。
它被桑天子迅速炼化。
桑天子的九尾蛇身以可见的速度胀大。然而这变化无人看见,因为九尾蛇身胀到最大,也只跟金乌身相当,无法帮忙抵抗黑莲。
“又多了一个大罗金仙战力的变化。”
总归是一件好事。
桑天子舒缓了一口气,说:“贼首已诛,余者投降不杀。”
焚魂颇为欢喜,传言道:“传令,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如桑天子所说,九尾蛇带来的也是乌合之众,九尾蛇一死,那些妖物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不成气候。
这么一场诛天的祸事,消弭无形。
然而,很多事都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就在焚魂举着九尾壶,将妖兽的尸体收起来滋养自身的时候,尸体之中,忽然一道魔影暴起。往九尾壶里一钻,穿衣服似的,把九尾壶穿在身上。
焚魂一见,颇为惊愕,喝道:“九尾蛇,你竟然来了不止一个身子。”
九尾蛇并不答话,转身就走。
焚魂的星尘阵与魔神符都放在九尾壶里,若被九尾蛇抢走,等下次见到,九尾蛇可就更不好对付了。他颇为焦急,举着法杖,吼道:“哪里走?”
一先一后,追出了天庭。
桑天子通过与法杖的联系,感知到此事。
这时,他已经来不及阻拦。
他毕竟是个身陷囹圄之人,能做的有限,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期望焚魂好运。
而他有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自己的运气也不会很好。
天庭上草草结束的一场诛天之旅,让无天无语。他从灵山大雄宝殿忽然消失,出现在沉睡的黄龙真人面前,庞大的魔气将黄龙惊醒。
黄龙真人爆发出凶狠气,质问:“你这败类,竟敢来圣地作乱,快快退下。”
无天哈哈大笑,说:“圣人视你如妖,视你如臭虫野种,视你如看门猎犬,一个巫人重聚妖庭,高高在上,你却在此虫鸣犬吠。你若去此时之妖庭,想必也会被缚妖索拴住看门,圣人何其无辜,收你做徒弟。”
黄龙真人被骂的气愤至极,口喷烈火,斥道:“贼子妖魔,贫道知道你的来意,但贫道若不得已入劫,必先诛杀你这蠢类,以惩罚你口无遮拦。”
无天喝道:“无法无天,无圣无道。天道圣人,能耐我何?”
“放肆。”黄龙真人一口浊气喷在无天头上,忽成混沌,夹杂着火焰。
却感到一股魔气顺着他的浊火,蔓延到他的身上,在他脖子上紧束,又施加一股蛮力使劲一扯,经把他扯到虚空中。无天踩在他的背上,拉扯着他往九天里飞,他拼命挣扎,在云里翻滚,却无力反抗。
黄龙真人喝道:“你终是蝼蚁。”
无天用力踹了一脚,整片虚空都被踩塌了似的,黄龙真人猛然下坠。
无天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圣人蝼蚁,同出一源。佛法无边!”
说完,一身黑气竟显出纯粹的佛光,至善从至恶中诞生,至阳从至阴中诞生,他隐隐的,竟然有证道混元的景象。可惜,魔气终究胜了一筹。
他踩着黑暗的步子回了灵山。
另一边,黄龙已坠入地仙界中。
仰观天庭,侧目灵山,黄龙真人倍感凄凉。他已被无天逼着入劫,再回原处,想必也不得安宁。他深知劫气厉害,不敢大意,于是先凭借所知,寻找帮手。他化出人身,去太阴星找杨戬,正巧,雷震子也在太阴星劝说杨戬。
杨戬铁石心肠,不为雷震子所动,见到黄龙真人,一问三不应。
黄龙真人气恼,说:“杨戬,你这是要弃我阐教,从贼了吗?”
这无疑是巨大的侮辱。
杨戬说:“封神大劫已经过去,阐截二教的恩怨,我已经遵从使命,放下不谈。如今,我只奉命守护太阴星,其它一概不管。”
黄龙真人说:“你简直放肆。”
杨戬说:“师伯,你身上劫气纠缠,魔气暗藏,何不理清进退?”
黄龙真人说:“你太放肆。劫气如何,魔气又如何,三十三天的定数,魔道必败,妖道必除。尔今助纣为虐,他日遭劫,勿谓言之不预也!”
劝不通他,杨戬又对雷震子说:“雷震子,你入劫不深,不如及早抽身?”
雷震子叹说:“终究看不惯天庭为妖魔占据。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但他竟不打算跟黄龙真人联合,只恭敬地朝黄龙真人行了一礼,说,“师叔,我欲寻故旧,结交散修,想必会和师叔殊途而同归。它日天庭再会。”
黄龙真人一想,这也合适,便说:“你去吧,我去寻玉鼎说道说道。”
他们离开了太阴星,各走一边。黄龙真人如其所说,去玉泉山金霞洞寻玉鼎真人。
到了地方,却只见洞内空空,只剩一名童子接见。
童子说:“大老爷闭关了。”
黄龙真人问:“何时闭关?”
“今日闭关。”童子回说,“大老爷说,若有人来寻,便请请入上座,稍等几日。此次大老爷闭关,乃是偶有所悟,要再读一遍圣人老爷赐的经文。”这些话都是玉鼎真人教他的,说完了,他还检查一遍,“就这些,老爷上座。”
黄龙真人心想,既然只是闭关读几日经文,想必用时不多,等等无妨。
于是他像回到自己洞府一般,不客气地入座,寻酒水来饮。
饮酒时,谈心中带着许多恼怒与烦闷,那酒瓶又是个须弥法宝,里面承载汪洋一般的酒水。他不知不觉便饮了好多。
饮至昏昏沉沉,他随意酣睡。
不料这一睡,竟然睡了五年之久。
地仙界五年,天庭又过五天。平平静静,无甚大事。
那日黄龙真人醒来,嘟哝道:“玉鼎还没出关?”
童子说:“大老爷出了关,见老爷您正在酣睡,不忍打扰,又回去闭关了。这次还要再读一遍圣人老爷赐的经文。知道老爷您爱喝酒,大老爷给您准备了一壶好酒。”
黄龙不辩真假,说:“那真是不巧,酒在何处,快快取来。”
童子于是将酒取来,黄龙再饮。饮至昏沉,又去酣睡。
也不知是劫气侵扰,还是魔气作弄,他这一次睡得好不安分,竟梦到出生以来的种种凄凉场景。少时被纯血的龙族欺凌,长大一些,有修为时,又被龙族排挤。愤而出去寻找机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终于拜在阐教门下。可在阐教又不受待见,至今,他身上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宝,简直不像是圣人弟子。
越是梦,他越是焦灼,终于在噩梦袭扰中狼狈醒来,喊道:“我冤啊!”
醒来之后计算时间,又过三年。
黄龙真人问:“玉鼎还没出关?”
童子和上次一样,回答道:“大老爷出了关,见老爷您又在酣睡,不忍打扰老爷的清梦,于是又回去闭关了。这次,大老爷还要再读一遍圣人老爷赐的经文。知道老爷您爱喝酒,大老爷又给您准备了一壶好酒。”
黄龙真人品过味儿来了,骂道:“玉鼎欺我无术,要为杨戬出头吗?”
童子直呼冤枉,确实闭关了。
黄龙真人神识扫过金霞洞,找不到玉鼎真人,更加不满,看到震洞之宝斩仙剑,心中愤恨,“好呀,你们都会欺负贫道,贫道倒要看看,你们的本事。”
说着,他挥袖卷了斩仙剑,飞出了金霞洞,要自己去举兵伐天。
二仙山麻姑洞前,他挑起旗号,曰“斩妖”,又自称黄龙大帝,意图伐天。
这时,桑天子手下有一人,名为无尘子,是血脉纯净的先民。此人身负先天道体,修行一直很顺利,然而性情乖戾,动辄杀掠,重利而忘义。此次他为桑天子效命,却和一个女人与两个妖精一起,在贫穷的地仙界做事。芭蕉和灵牙仙一等,在二十四诸天发了大财,他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如何让他安分守己?
所以,当他看到二仙山麻姑洞挂起的旗号,他不仅不上报,反而心生异志。他计较一番之后,深夜蒙面,去见黄龙真人。
黄龙真人不是好说话的。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黄龙多疑得很。
无尘子蒙面来讨论,他哪里能信?拔起斩仙剑,先与无尘子打了一场。
无尘子毕竟不是黄龙真人的对手,落败之后,听黄龙真人说:“在本座面前,你没有蒙面的资格。你是何人,要谈什么事,一一说来。”
“贫道是跟你来联合的,便不跟你计较此事。咱们去暗室谈话。”无尘子一定要黄龙真人带他去暗室,然后才摘下面罩,说,“贫道乃是桑天子手下执行计划的亲信,因不满桑天子重用娘们和妖邪,故另寻良主。贫道知晓你是圣人门下,身份尊贵,且有真龙血脉,足以担当黄龙大帝的称呼,故而来投。”
黄龙真人听到那些夸赞,颇为欢喜,说:“你既来投,必有好事叫我知道。”
无尘子说:“自然。贫道作为桑天子的亲信,知晓他的弱点。你看天上那些兵将,是不是很多很强,你可知道根基在哪?”
黄龙真人说:“还请道友教我。”
无尘子说:“叫你知道,桑天子招兵买马的根基,就在他从二十四诸天弄到的钱财里。他设置骗局,将诸佛多年积累的财富坑走至少三成,用那些钱财和天庭官位诱惑,才使得他能在短短时间积累万亿妖兵。如今天庭上下为抵御入侵,演练战阵,已成气候,仓促之下聚起的妖兵,是攻不破的。要想攻上天,必须先断其根基。”
黄龙真人问:“先从二十四诸天入手?”
无尘子说:“不错,贫道知道他的安排,可为内应。”
黄龙真人大喜,说:“得道友,不,得先生相助,是本帝之福。待事成之后,本帝必会论功行赏。若如你所言,今后本帝的天庭,你只在本帝之下。”
无尘子说:“臣多谢大帝厚赐。”
真上路,都叫上了。黄龙真人又大喜,听信无尘子的安排,聚集妖兵,攻进二十四诸天,在芭蕉一等没有防爆时,将其各个击破。灵牙仙,金光仙,分别被他合围打败,一时间,占据了一条日进无量金银的财源。
这个时候,已是佛劫的第二十九天。已经临近尾声。
对于桑天子来说,计划也都进入尾声,忽然听到这一变数,着实让他心惊。
这些天,桑天子的本体在对抗中修炼,收获极大。如今他的力量汇聚成八卦,在外界的强压下也能不崩溃,他以那八卦为根基,驾驭息壤和都天神火,乃至感悟和使用那股天道之力,比起十年前稳固十多倍。
他以八卦之力,对抗侵蚀他意志的束缚,给自己腾出一点精力。
当黄龙真人作乱一事传来,他听完全部消息,说:“越是到最后,越要小心。金字塔传销搞到今天,已经没什么搞头了,先放一放。”
芭蕉问:“主人,接下来怎么做?”
桑天子说:“把黄龙真人当成敌人,探听消息,等待变化。”
芭蕉还没回答,灵牙仙不满,说道:“小师兄,那黄龙抢掠我等,就这么算了?”
桑天子说:“当然不会算了。不过我们没有准备,他们抢了我们的,我们若立刻就打回去,恐怕会反遭伏击。不如耐心等等,等他们自己出错。如今,佛劫规定的定数就快到了,到了这个时候,谁出错,谁出局。诸位都要记住,现在不是财帛之争,这是一场大劫,你们都把目光从区区二两精金上移开。”
灵牙仙说:“那可不是二两,那里的财宝堆积如山,还有不少法宝哩。”
桑天子说:“那都不重要。现在谁盯着钱不放,谁就要死。”
灵牙仙没想到桑天子会这么说,还这么严肃,还想再问。桑天子不想回答,便指了指天,说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这句话,有时真的挺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