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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贫瘠,这几片洞窟里,虽四通八达,也没有多少厉害的东西。桑天子还想着再找些蛛丝寻找灵感,但折腾半天,就炼成了两把剑。

一个身穿宝甲,带着百名阴兵的俊秀小将从山上呼啸而下。

他站定后,先命半数阴兵把桑天子包围,而后自我介绍道:“吾乃北方鬼帝杨云的表侄杨青松,你是何人,在我的地盘撒野?”

“嗯?”桑天子天上地下纵横捭阖,很少碰到这种情况,故瞪了杨青松一眼。

见此人金玉其外,身上挂着的都是浮华漂亮的宝物,连宝剑都镶着无用的宝石。败絮其中,眉宇之间,都透露着一股纨绔气。

他颇为冷漠地打量着……

杨青松见桑天子不惧,退了一步,说:“这洞府都是我表叔的地盘,你是何人?”

桑天子笑说:“这么多年,没人这么问过我。既然是你的,还给你。”

杨青松见桑天子说要还,以为桑天子怕了,往前走了一步,说:“你手中的剑,是不是洞中取来的,洞是我的,剑也是我的。”

桑天子更要笑了,说:“没想到杨云一心研究医学药理,身边竟然也滋养出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真是家门不幸。你说这剑是你的,呵呵,姑且当你说的是真话。那便将它给了你。但此物毕竟不是你的,故而你要付出一点代价。且希望你能从此改过自新,勿要把自己往魔道上推。否则,这两把剑便是斩你的利器。”

说完,他在两把剑上一点,剑上多了两个字,落在杨青松手里。一边像烈火一样烫,一边像寒冰一样冷。灼伤杨青松。

桑天子身化流云,眨眼消失不见。

杨青松这才惊愕地翻看,见一把剑上写着“魔”字,另一把剑上写着“道”字。那魔字印在了他的左手上,道字印在了他的右手上。

因不解,他惶惶问:“这是何意?”

手下阴兵说:“大人,那人似乎就是先知大人。当年他与战神争锋前,鬼帝们在山上为他摆了一场盛宴,小的因离得近,见过一眼。”

“啊,是他?”杨青松大惊失色,又斥责,“你怎么不早说?”

“小的也只见过他一面……”

“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另一个阴兵回答道:“大人莫急,先知并未杀害大人,可见大人罪不至死。先知给大人两把剑,一把上写着魔字,一把剑上写着道字,似乎预示着一念成魔,一念成道,结合先知刚才所言,只要大人改过自新,便可不死。”

“改过自新?”杨青松哀叹,“可我生平最讨厌那些君子。”

“大人,您若再不改,这剑可不长眼。先知在地府的位置,与鬼帝大人相同。”

“我知道先知地位尊贵,啊?——”杨青松颇为哀怨,吼问,“刚才是谁劝我来的?”

身后两个阴兵同时颤抖。其中一个跪下说:“小的该死。不过大人,小的虽然死不足惜,但您若要改过自新,小的便不敢去死。”

另一个立马心领神会,跟随着说:“大人,小的也愿为大人赴死。可若小的死了,让先知误以为大人还没改过,牵累到大人,小的小名不足惜,大人却太可惜。”

“你们两个,还真会为本大人着想。”杨青松哪里不懂手下的小九九,可他懂了也不敢杀他们,咬牙切齿地暗骂几句,说,“行,我改,我不杀你们,但你们犯了错,就算到我表叔那里,也该受罚。上个月,他还斩了一个呢!”

小命保住了。阴兵说:“请大人赐罚。按规矩,我等应该被罚外调。”

另一个阴兵脑筋一转,说:“是啊,大人,我等愿意受罚。我等愿意自请外调到这山洞来,为大人探索洞窟,还请大人赐罚。”

“我呸。”杨青松说,“若让你们来这看守,是惩罚你们吗?那是奖赏。”

“大人,您可是要改过自新……”

“哼,我改过自新做好人,但不是做傻子,你们两个害我这么惨,还巧言令色地坑我,真该狠狠打。”杨青松咬牙切齿一阵,说,“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其他人留在这看守洞窟。我回去禀告我父亲。切记,此事不准讨论,不准外传。”

“遵命。”不管服不服,阴兵领命。

杨青松哀怨地收起两把剑,攥紧拳头,气鼓鼓地甩袖,带着两个阴兵回去了。

他心有敬畏,已有改过之心。

不过他还想挣扎一下。他回去问他父母,如果他继续做公子哥,那两把剑是否真的会斩他?他父母早就有心让他改过,苦于没有办法,今日有了机会,不是也说成是。为他解读一番,恐吓一番,逼得他不能不改……

桑天子抛出了一个引子,暂没有问那后续。他在地府中急速飞着,漫无目的,目的只在飞行本身。蛛丝带给他的灵感,让他想起了周天星斗大阵,而周天星斗大阵形成的传送,却是通过空间变化来实现。于是乎,让空间变化,便是借空间之道加速飞行的源头所在。这和他之前的飞向方法,完全是两个概念。

对于大道,他的领悟还很浅显,就算用上周天星斗大阵,也只停留在法的部分。

尽管有了灵感,尽管他也曾领悟过道,但飞来飞去,还是那样。道明明就在眼前,伸出去,却什么也抓不住,很无力!

飞飞停停,围着罗酆山周边转了上百圈,始终不得其法。他轻叹道,“问题还出在大道上。我对云之道的理解看似深刻,看还停留在法的层次,还没有进入到道的层次。用大道驾驭法术,轻而易举;用法术来驾驭大道,很难。”

究其结果,也不过是多了个悟道的理由。

短时间并没有质的改变。

“罢了,此事急不得,先回去看看热闹。”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回了山上。

山中悄无声息,没发生什么事。炼制云塔的队伍很热闹,女闪那里很安静。他通过那刻着道魔二字的两把剑,算了一眼杨青松。从前的二世祖,如今乖乖地待在院子里,被一群卫兵看着,挥汗如雨地练剑——

一切都很好。唯独他关心的事还没看到痕迹。

果果倒是回来过一趟,又被叫去。

桑天子问:“阿妈,是什么事儿?”

女闪说:“不知道,听说是判官那儿出点事……”

“判官那儿,能出什么事?”

桑天子一阵狐疑,莫不是出去这段时间,孙猴子已经把地府闹翻了?

这地府的地盘过于广袤,一个地方打得天翻地覆,另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若是真打完了,那他这些天等着看热闹,白来了。

关于未来,他能预知的越来越少。每次经过峨眉山,峨眉山日新月异的科技都在提醒他,他所知道的科技,已经落伍了。而除了科技,他所拥有的就只有一些传说——地仙界和地球差异太大,传说想必也是变了样的。四舍五入,约等于零。

在伏羲那样的能算知前途吉凶的大神面前,他已经弱了一头。

可偏偏有些事,他不想放手不管。

“我没问。”女闪说,“过两天果果回来,你若想知道,你自己问。”

“我不是好奇。我只是奇怪,判官那有事,跟果果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跟你学的。”女闪说,“你在峨眉山有一些个智囊团,专门出主意。打仗靠智囊团,遇上了难办的大事,也靠智囊团,我们地府也跟着学会了。果果聪明,这些年为地府尽心尽力,大家都信得过她,也进了智囊团。”

“噢?这个智囊团召集得很勤?”

“也不,只有遇大事才召集。”

“这么说,判官那儿出事了……”

桑天子越说,越觉得这事儿可能。但现在又没有理由追问其中细节。再说,就算他问了,女闪也根本不了解情况。

“没什么大事。有大事,鬼帝会出手,刑天战神会出手,酆都大帝会出手,娘娘会出手。”女闪满不在乎,“果果现在越来越像你。经常想到很好的主意,如神来之笔。剑法也很好。我还想跟她学呢,没学会……”

哪哪都好,是让人骄傲的样子。

桑天子便不聊判官的事,针对剑法说:“剑法像兵法一样,需要根据敌人的意图应变,阿妈你太老实,不大适合练剑法。你适合大智若愚的手段。”

“帝君也这么说。”女闪说:“帝君说,‘你生性平淡,战时勇武有余,应变不足。’于是便不让我带兵打仗,让我专管祭祀之事。现在的祭祀,都是烛翼他们在管,她们做得比我周全,所以,我便无所用处,只负责监督。”

“怪不得几次回来,我都看你在家。”桑天子想了想说,“要不然你练锤法?正好我新得了两把不错的锤子。我再布一道阵法,你闲时可以闯一闯。”

“不用了,练好了也用不着。”

“阿妈,用不着跟没有不一样。”

“那你看,我能不能练好?”

“我看不准。”桑天子说,“你不是一直说,看娘娘允不允许……”

“哼,我每次这么说,你都不信。却拿这个理由搪塞我。”

“我不信,你信不就行了。”

“你不信你就别说,说你信的。”

“那就别说话了。”桑天子说,“张口之前,还得咀嚼一遍说什么,多累啊。”

“若你一言一行都影响重大,就不能乱说。会带别人误入歧途。”

“阿妈,我没那么重要。”桑天子无所谓地说,“你觉得人家都会听我的,实际上根本不是,每个人都有脑子,为什么都要用别人的脑子思考?这不合理。如果有人什么都听我的,我第一句就要劝告他,尽信书,不如无书。”

“若如你一般,天底下没人能信了。难道就不累吗?”

“不累。脑子就是干这个的。”

“就你有脑子。”女闪吐槽一句,催促道,“好啦,你快把阵法布置起来。我学新东西太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它。”

“肯定能,你要有信心。”桑天子布置起来,花尽心思地安排其中的机巧。

那些机巧处,并非为了杀伤或迷惑人,而是为了喂招而设计。

锤法二十八式,机关二十八处,像是二十八个木人桩,矗立在云雾之中。里面用计算机模拟了好多幻象,用以展示各种招式变化。这么直白的练法,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只要每天坚持练,假以时日,也会将所有变化记在心里。

当然,这也有不足之处,这么练能练招,但对用劲和法力的细节把控不足。

为此,桑天子没有完美的办法,只有像游戏里的操作评分一样,通过收集各方面的数据,做出大致的反馈。

这样,再加上他自己隔三差五地调整,便可相差无几。

这一套阵法并不复杂,布置的时间,他比他预计得多——因为他在等果果回来,果果一直不回来,一直不回来,他便只有一直调整。结果调整了一个半月。

果果才姗姗来迟。她神色匆忙,一进门就张望,见到他立马过去,请求道:“哥,你在天庭有没有熟人?地府出了点事,想去天庭告御状,可是在南天门,却被那四大天王拦住,我们求了半天,也不能进去。”

桑天子心里犯嘀咕。他记得这事儿要跟地藏王商量了,然后才去告状。地藏王在西方有人,而西天门的看守者正是如来佛祖,所以这不是问题。

怎么,这事儿竟找他商量来了。

但这事好事。他说:“四大天王那几条看门狗。别看权力不大,但是常用他们手里微弱的权力为难人,我才收拾了他们一顿。这样,我还要给阿妈演示几遍锤法,你去把告御状的人带来,我送你们去天庭。”

他表情淡然,但心里已泛起涟漪。

没想到,此事竟然在这里打开了入口。这下能近距离地看了。

果果正着急呢,来找桑天子,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她并不知道桑天子在天庭有什么根基。闻说可以,立马去叫人。

桑天子便取出八棱亮银锤,为女闪演示起来。

只一遍,果果便匆匆回来了。带来了秦广王,与桑天子行了一礼。

桑天子本说要他们再等片刻。女闪却接过八棱亮银锤,说:“铃铛,阎君的事是正经事,你快去办。至于这锤法,我能学会多少,便学多少。”

桑天子也区分主次,说:“阿妈你先练着,回头我还来呢。”

说着,他拿出请帖,请秦广王和果果站好,开启了去南天门的传送。

片刻即至。南天门增长天王威严地怒视他们,可看见为首者是桑天子,眼神忽然飘忽到别处,变成石头人似的,杵在那儿。

秦广王离了地府,得自于后土娘娘的法力不能动用,实力折损眼中。堂堂地府十殿阎王,如今到了天上,在增长天王面前竟然也成了小辈人物,抬手要拜。

桑天子止住了他,说:“勿要跟他多说,直接进去。”

在桑天子的带领下,增长天王问也不敢问一句,就放过了秦广王进去。

果果问:“他怎这么老实了?”

桑天子说:“当狗的神仙,哪个不欺软怕硬?别管他们,我送你们去凌霄宝殿。”

秦广王说:“先知,按上表程序,我等现在应该去找葛天师。”

“不是要告状吗?找葛天师作甚?”

“我等未得召见,岂能直接进那凌霄宝殿?对玉帝大不敬。”

“我前段时间才去过,玉帝挺好说话的。”

“尽管如此,定下规矩若不遵守,也有不敬之嫌。先知有先知的仙途,地府有地府的鬼道。”秦广王行礼道,“我等去寻葛天师,按程序上奏。”

“也好。”桑天子被说服了,说,“既如此,去寻葛天师。”

带着好奇,他愿意全程作陪。

打开传送,传到葛天师的天师殿。问过童子,葛天师并不在其中,但留有一道封印在。如要上奏,只需将上奏之事存于封印中,葛天师自然会知晓。若是大事,待到时机合适之时,葛天师必然告知玉皇大帝知晓。

秦广王上呈表文道:“地府被妖猴所乱,背后另有阴谋,请务必告知玉帝知晓。”

童子接过奏表,无异样表情。

桑天子心中已翻滚起巨浪。

虽然一直猜测,孙悟空作乱了地府,这句话说出来,才真正断定。

童子将奏表送进封印,而后引着秦广王到侧殿等候。

桑天子这时才问:“秦广王,那妖猴有何本事,竟能作乱地府,背后有何阴谋?”

秦广王长叹一声,说:“不瞒先知,此事我至今不解。说与你听,请你帮我参谋一二。那妖猴本是一块仙石所化,出生时即有异象,长成后便在花果山水帘洞称王称霸,我等时有关注。后来那石猴寻仙问道,也不知在何方修道,修了二十多年,即有上天入地的大本领。先知知道,我地府求才心切,见这石猴有本事,我等便想勾它入我地府为官,谁曾想他才修这点时日,竟能压我等一头,甚至还有勾画生死簿的本事。我等至今不解,那石猴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该有如此威势……”

桑天子琢磨道:“听你这么说,那威势比大罗金仙更盛?”

秦广王说:“是啊,更离奇的是,他竟能勾画生死簿。那生死簿与轮回隧道相连,非寻常仙佛所能动用,让我等百思不得其解。”

桑天子听到这儿,基本锁定了答案,但他怀疑,秦广王并非不知道答案。

他笑说:“大罗金仙都做不到的事,叫一个石猴办成了,石猴背后有圣人撑腰。”

“啊?”秦广王惊愕问,“先知可知是哪位圣人?”

“我有个猜测。”桑天子摇摇头,说,“但没有证据的话,说也白说。”

“都说三界之内,玉帝最大。玉帝之上却还有圣人,让人不解。”

“圣人不在三界内嘛。”桑天子笑了笑。越看秦广王,越跟秦广王聊,他越觉得秦广王话里有话,绝不是简单的角色。他问,“秦广王,你这奏表递上去之后,还有什么打算?那猴妖乱了地府,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广王说:“正要向先知讨教。”

桑天子想了想说:“猴妖入地府作乱,如今出了地府,岂不更难对付?我曾得后土娘娘厚赐轮回令,位同五方鬼帝,十殿阎王,也算地府的一份子。秦广王,你若信得过我,比如将此事交给我,由我来对付那猴妖。”

秦广王近乎急不可耐,应道:“多谢先知,此事便交给先知全权处理。”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桑天子正想找个缺口,入局西教东传。既已知晓孙悟空是取经的一份子,从孙悟空的因果入手,想必能打开局面。

现在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