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帅的身躯和魂魄很难烧。
已经死了,还能坚持二十日之久。
不过,在先天法宝面前,一个死了的魔帅终究无力反抗,在那阴火中消解了。
兵器铠甲和乱七八糟的储物法宝,散落一大片,被融的乱七八糟。魔物的身体化成魂土,和无法焚灭的魔骨数十块,也聚了一大堆。
魂土可增强鬼魂的实力,黑白无常很喜欢这东西,可以给他们留着。
剩下的那堆东西,倒也有些灵性,但灵性又不那么大。
除了早先收取的魔帅的魔枪,魔甲和那面黑镜,也就一把魔剑和一块混沌金,算是好东西。他二话不说,先将混沌金融进元婴身,作为保护元神的另一层屏障。至于剩下的那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用。或者给焚魂灯做一个灯台,或者用来炼成新的蚀日镜。这两件物品,他有想法而无确切主意,暂时搁置。
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得了海量功德,待一切尘埃落定,便用那些功德修炼功德元神经。
他的功德海量,修炼功德元神经所需的功德也是海量,就看哪片海更大——他寻一荒凉的深山中,闭关修行十余日,海量功德化成三百六十个旋涡,被元神吸取炼化。元神由缥缈变得更缥缈,好像一个透明的东西,染成了玄黄色。
功德元神经共有八转,第一转修炼九日即到尽头。
这时元神并未停止吸取功德,反而吸取得更急,更快,更多。
桑天子以为这是突破需要,将功德一股脑地全送进去。他并没有突破,好像有一道枷锁锁住了修为似的,让他不能进步。
功德用尽,元神玄黄纯净。
他感觉一片清明,舒服极了。
于是,他便不去分辨功法问题。
那不是他的任务,那是女娲娘娘的任务。
女娲娘娘见其修炼遇阻,计算推测,笑道:“原来是神识结了茧。只需增补元神之力,即可突破此茧房。若以雷电等外力打破,也是一法。”
说完,她在经文中记录:“遇茧,可内外施力,啄破即出。”
但这事没必要跟桑天子再说。反正桑天子不知道,将来突破境界,仙劫临身,自然会打破这茧。到时候修为更强,也有资本取得更大的功德,以满足修炼功德元神经的海量需求。如此拉长时间,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不说,桑天子无法知道这些。
桑天子只知道他的功德元神经修炼到第一转的尽头。
且因为元神增强,使他元婴身和本体都受益。
本体法力随之水涨船高,已突破到天仙中期,正往后期境界大踏步前进。
春风抚其身,春风抚其思,春风抚其意,春风抚其魂。
草长莺飞之时,他取出令牌,开启传送阵,大步踏回北天门。
“拜见桑队长。”守卫皆恭敬拜他,真心实意。
桑天子明显感觉到不同,心想,必是大家知道了我在地仙界的作为,由此推测我的真实实力配得上这个队长之位,故而服气了。他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对了,那片地界的黑玉都已回归自然,以后再想喝茶不容易了。”他取出自己私存的一点黑玉和茶叶,递给为他指路的守卫,说,“我这藏了一点,都给你。”
“多谢队长。”那守卫收下了,才问,“都给了我,队长自己呢?”
桑天子说:“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你为何喜欢这茶,我喝着只觉味道奇怪。”
“呃?初尝是奇怪,喝惯了的话,就难以忘怀。”
“你留着喝吧。”桑天子问,“对了,这里那儿可以寄存兵器。”
守卫回道:“队长,咱们北天门出来的,去凌霄宝殿也可以带兵甲上去。”
桑天子说:“不瞒几位兄弟。我有个东西,想要交给别的仙人,可我又不想留下来等她,所以就想找个寄存兵器的地方。我在那儿把东西这么一存,等朋友有空,派个丫头去取了,不仅方便,还省去我俩很多工夫。”
“噢,原来如此,请看那边就是。”
“多谢。”桑天子朝一片云雾飞去,存了琴,即要回去。
嫦娥说:“师父,你既然存了,何不多存一点粮谷蜜酒,钱币和琉璃?”
“呃,好吧,你还要什么?”
“那就再加一些蜂蜜和冰髓。”
“好。”桑天子答应了。
但她没说究竟要多少,他自己估量着,把粮谷蜜酒和蜂蜜,分了一半给她,灵宝金钱估摸取了一亿枚,琉璃还能再生产,就全给了她,冰髓取了一千吨。
他迟疑问:“这样够了吗?”
“足够,足够,多谢师父厚爱。”
她也不过是想念凡间,想回味一下凡间食物的味道罢了。
满意就好。他把东西用精金手镯装起来,递给管事的说,“这个也存一下。”
管事的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那寄存东西,再派人去取,这事儿连嫦娥都知道,可见在天庭实在很普遍。可别人拿出的东西,好歹装个样子,这倒好,弄一把琴,再弄个镯子,说是要寄存武器,看不起谁呢?大家都是当神仙的,难道听人弹琴听死吗?带个镯子美死吗?真是老王去老李家做客——不背人了。
要不是一进门,桑天子就亮了牌子,他真想理论一番。
现在也只好憋屈地收下了。
寄存完,桑天子回了北天门,请教了些边境的情况。
他仍旧以真仙为准,选了个地方。
打开传送阵,他平静地踏出去。
话说在他寄存兵器的时候,嫦娥便已看到了凭据,她把捣药中一再偷懒的玉兔叫过去,吩咐道:“玉儿,你去北天门寄存武器的地方,取一把琴和一个镯子,这是凭据。你路上不要耽搁,快去快回,也不要提我名号。”
“是,娘娘。”玉兔很乖巧的样子。摇身一转,向北天门去了。
抵达时,人间不过两个时辰。进了那大厅,她咧着步子,颇为豪气地走到管事的面前,说:“看什么呢?傻傻的,快把兔爷的东西拿来。”
管事的没收她东西,却认出她来,顿时一苦,“姑奶奶,我这儿真没好东西。”
“兔爷没要你的东西,兔爷要的是自己的东西。”
管事的问:“那您的凭据呢?”
“丢了。”玉兔脸不红,心不跳。
“姑奶奶,您没有凭据,这……”
“不行吗?你把寄存的东西都给兔爷拿出来。”玉兔才说完,见管事的畏畏缩缩,立马又改了主意,“算了,以免你拎不清,兔爷自己去找。”
“姑奶奶,这不能……不能这样。”
管事的要拦,却根本拦不住。
玉兔一蹦一跳地就闪了进去,扫了那刀枪剑戟几眼,从中寻到那琴和手镯。在诸多武器中,那两样东西极为明显。但她不动声色,却拿起了一把红色宝剑,说:“这把剑跟兔爷的眼睛一样红,很漂亮,像我的东西。”
“不是不是,那是阐教大老爷在地仙界弟子的护身法宝。”
“是吗?你不觉得这跟我很配?”
“在下觉得,在下跟嫦娥仙子也很配。”
“我呸。”玉兔很会维护她的主子,“你这好色之徒,因为我没有带凭据,就贪图我的宝贝,简直可恶。这分明就是我游玩时丢的宝剑,谁捡到也不知道归还。还有这铃铛,这把凶刀,这流星锤,这扇子,这锥子,都是兔爷的……”
“那不叫锥子,那个叫穿甲剑。”
“兔爷我说的是这个。”玉兔指向另一把武器。
“那是鞭子。牧羊用的……”
玉兔略尴尬,强词夺理道:“我说是锥子,就是锥子,我喜欢叫锥子,不行吗?反正都是我的,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我爱什么时候取走就什么时候取走。”
“这是各位神仙的,你取走了,我没法保密,他们会找你麻烦。”
“兔爷拿回自己的东西,谁敢找麻烦,我就打他。”
说着,玉兔大手一挥,竟把这里所有的武器都卷走了,包括琴和手镯。管事的根本无力阻止,只是提醒她,这是不对的。
但玉兔恶霸似的,把东西卷了,特嚣张地出了门,一溜烟地溜走了。
她可没有立刻就回去,而是去找几个朋友喝酒。
其中有太白金星的青牛,寿星的白鹿,还有天蓬元帅的夔龙。
酒正酣,玉兔说:“如今天庭,在封神一战之后来了很多生面孔,搞得乌烟瘴气不说,吾等的地位也连年下降。前段时间,一只小小的哮天犬,竟然也敢来太阴星,跟着他的主子一起作威作福。还想借宝贝,美得他……”
夔龙说:“兔姐,这事儿不能忍。”
“当然不能忍。”玉兔恶狠狠地喝了一杯酒。
青牛却叹道,“不过,那二郎神是玉帝的外甥,有大气运,法力也是不俗,吾等除了龙哥能跟他过几招,别的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有个主意。”玉兔说,“我听说二郎神正在谋划一件事。”
“他想救他母亲。”白鹿很平静。
夔龙摇头说:“不论天条如何,当儿子的救母,合情合理。兔姐,你要是想在这件事上打主意,我绝对不会帮你。”
“龙哥,你兔姐岂是那种妖精?”
“这么说,你有别的主意?”
“当然。”玉兔说,“瑶姬仙女当年跟我主人也有些交情,我虽然讨厌二郎神,但肯定不会阻止他救瑶姬仙女。不仅不阻止,我还会相助他。我有一些消息,可以跟二郎神说道说道,至于代价嘛,就得让他的忠犬代为消受。”
她说得鬼鬼祟祟,阴笑连连。
听了这主意,大家都纷纷叫好。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行动。
玉兔提着一壶酒,和白鹿一起去二郎神的灌江口做客。她充当好她的客人角色,而白鹿趁机跟哮天犬拉关系,人畜无害地把哮天犬骗到陷阱,夔龙和青牛一起下手,把哮天犬抓到笼子里,带回天庭。玉兔指点完二郎神,随即告辞,回了天庭,磨刀霍霍,向哮天犬下手。那一顿狠揍,叫声惨的连玉帝都知道了。
玉帝赶紧叫太白金星去处理。
而太白金星抵达之前,白鹿竟有感,立刻放走了哮天犬。
使得太白金星扑了个空。没办法,他只好带着白鹿去找玉帝请罪——可连证据都没留下,也没人告状,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连哮天犬都收拾了,抢劫几件法宝,还算个事?
只要嫦娥不知道,便无事……
话说,桑天子去了边境,可是才七天,他便又回了北天门。
守卫问他,“队长为何如此匆匆?”
桑天子回道:“我去的地方有一座城,他们刚刚才打过一仗,正在休整。若让他们接着打,未免不近人情。若不然,他们那座城颇有章法,用不着我在那插手。所以虽然城主很诚恳地挽留我,我还是觉得留下不妥。”
但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那里没有百姓。
他本来以为,那些边境的城池都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实际上并不是,他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一座巨大的军营。
当然,他可以留在那里捉拿妖魔。
但是没有百姓,那就不好办了。
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研究电脑,所以他要往妖王宫里多收些人。
而若没有百姓,便不可为……
这目的没办法跟别人讲,只好另说。
守卫说:“原来如此,那队长是否要换个地方?”
桑天子摇头,他怀疑换个地方还是那样。比起换个地方,他倒更想去妖魔制造的那片火海。不过若去火海,他又担心实力不够,想要再等等。他说:“边境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倒不如另寻去处。”
正说呢,存放武器的地方的喧闹之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随口问,“那边怎么回事?”
守卫说:“队长,你的东西就存在那儿?你快去问问。你才刚走没多久,太阴星的玉兔来打秋风,把那儿给抢了。这不,正闹呢。”
“抢了?”桑天子张口结舌。
嫦娥蹙眉道:“我不知道。她还没回来。”
守卫说:“是啊,抢得一干二净。”
桑天子笑了笑,打算去看看热闹,迟疑片刻,又问:“那玉兔很蛮横吗?”
守卫吐槽道:“那可不。咱不说别的,就说那玉兔抢了东西之后,伙同几个朋友去了灌江口,把哮天犬抓上天庭一顿狠揍,那声音惨的,跟吃狗肉没什么区别。你若见了她一定要小心。别看她很美,有时一蹦一蹦很可爱,若是惹到了她,那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睡觉都得提防着。就算没惹她,也得避着点……”
桑天子笑道:“噢,原来是这么一只‘乖巧’的兔子呀。”
“仗着有仙子撑腰,狠着呢……”
守卫的这几声吐槽,桑天子的笑,都让嫦娥脸红,她再次说:“我真不知道,我家玉兔平时很乖巧,天天捣药,怎么会这个样子?肯定是碰到了坏家伙,把她带坏了,回头我定会好好收拾她,让她把东西还回去。”
正说着呢,玉兔脸色红扑扑地回了太阴星,很乖巧地把琴和手镯送上。
嫦娥问:“这么久,遇到麻烦了?”
玉兔摇头说:“没有麻烦,只是天宫繁复,我迷路了。”
迷路,太阳星高照,太阴星隐没,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不够圆满。
嫦娥好生无语,说:“是啊,太阴星在天上,你却能迷路到灌江口去,还能捉了那哮天犬来天庭严刑拷打。我在这广寒宫里都听到了惨叫声。”
玉兔一阵心虚,说:“我也听说了,是夔龙干的。”
把朋友出卖得很快,很彻底。
嫦娥半信半疑,说:“你真不老实。赶紧把你抢的东西都送回去。”
她想,或许真的是夔龙带坏了玉兔。
而玉兔这才知道,嫦娥什么都知道,赶紧求饶,而后又一溜烟跑回北天门。但一到北天门,她便趾高气昂起来。昂着脑袋,背着手,拽拽地走路,走到存放武器的地方,她把抢来的兵器一摆,大声说道:“竟然有人敢告兔爷的状,说兔爷抢了他的东西,简直血口喷人。这些都是我存放的,有谁说是他的东西,尽管来领。”
只见周边仙人噤若寒蝉,明明被抢了,还不敢去取。
什么叫嚣张,嫦娥有了新的认识。
桑天子正看热闹,说:“这兔子很不老实,真的,很极品……”
嫦娥叹说:“不知道她背着我干了多少坏事。”然后她起身,也向北天门来。
玉兔依旧叫嚣,“没有?兔爷就知道不会有人来,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丢东西。却有人诬告兔爷,若被兔爷发现,哼哼……”
她威胁着目之所及的仙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只玉手抓住她的兔耳朵。
是嫦娥,她带着恼怒,使劲扯那兔耳朵。
玉兔红眼睛一瞥,顿时腿软了。
完了完了,她被抓个正着,无法狡辩,赶紧现了原形。
嫦娥把她扯在怀中,对诸位行一礼,说:“管教不严,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的道歉,把仙人弄得晕乎乎,纷纷嘟哝些什么。
但她没有留下听,转身即飞走。
飘飞的是衣裙,是诸多仙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