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海的旧海床边上的石头缝,桑天子布置着陷阱。从灵龟贤者和龙鱼那儿问来的消息,海中之物除了食物,也就只有法宝能吸引他们。所以桑天子来到此处,用水月图布置幻化了一轮圆月,在海水中摇曳,圆月中有月阴之气。无数鱼虾被吸引至圆月中,互相攻伐,争抢那浓烈的让它们更强大的气息。桑天子藏身在水月图里,桂树上化成一枝,钓鱼似的等候时,他在妖王宫里继续忙碌着……
这个陷阱的布设并未太用心,不过是弄了个五行阵,冻结了一片寒冰罢了。
两天后,一只有灵性的海贝发现水月图,将整个冰块吞掉。
圆月忽然散去,海贝却没能逃走。被一群青色的鱼围上。海贝发威,要将那群鱼也吞了,却引来了一只不弱于它的青蟹。打斗时,海贝将水月图吐出,一扫之下,便将青蟹冻成了冰块。竟如此强大。海贝以为自己厉害了,不再逃亡,反而占山为王,将敢于靠近的虾兵蟹将,用水月图尽数扫清。直到比它厉害很多倍的乌龟找上来。
半月间,水月图三次易手,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一只扁长的多足虫,用此宝护身,向深渊而去。那是深渊多足虫。
找了很久的东西,竟然这么撞上了。现在就收网?
不过,不是还有个蛇颈龙吗?
桑天子想,“这虫已在瓮中,大可以再等等。说不定运气好,还有别的发现。况且蛇颈龙独来独往,这深渊多足虫却未必。若是深渊多足虫有老巢,若是碰巧,它会了老巢,那我岂不是可以一网打尽?我本打算捉来那蛇颈龙,来拷问这深渊多足虫的去向,现在为何不能借这深渊多足虫,拷问蛇颈龙去向?”
于是他随深渊多足虫幽幽而行,去海底深谷。越往里走,里面的水温度竟然越热,桑天子并未暴露神识,只觉得这地方很特别。
再往前走,一片海底温泉胜境,便是深渊多足虫的良田——会爆炸的鱼聚集之处。这种鱼侵入这方世界时间不久,至今没有个统一的名字,但说会爆炸的鱼,大家都知道。深渊多足虫饲养它们,以此为食。
进入此地,深渊多足虫悄然无声,忽然施音功,将食物震晕。而后挑挑拣拣地美餐一顿。那些会爆炸的鱼至死都很安分,没有爆炸者。
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对付这种会爆炸的鱼,让桑天子大开眼界。
吃完,深渊多足虫才去更深处,谷深而幽,却暖。在里面悠悠荡荡,三日,至谷中一山洞。洞中清幽而凉爽。里面养着许多海藻,中间爬游着年幼的深渊多足虫,爬满了那个四通八达的洞窟,难以计数。
桑天子一见,大为欢喜,“竟然真的到老巢了,可以收网。”
心念一动,他便要伺机动手。
忽然感到海水中暗流急涌,正不解从何而起时,只见一张巨口咔嚓咬紧了深渊多足虫的脖子。深渊多足虫痛苦翻腾时,身首异处。
一只庞然大物的蓝色怪物,藏于海水中,忽然袭击,防不胜防。
一击中的之后,蓝色怪物并未大意,大口一吞,把深渊多足虫的残尸吃进肚子,收紧了炼化,又对准密密麻麻的洞窟,将里面的不计其数的年幼深渊多足虫,一股脑全吞进肚子里去。那里有一件镜子法宝,开启之后,胃液沸腾,那些年幼的深渊多足虫被这么一煮,全成了尸体,再被胃液消化,颇为妖异。
桑天子真的长了见识。他想,这应该就是他要找的蛇颈龙。
那蛇颈龙长一千三百余米,体躯宽扁,四肢成鳍脚。头较小,但口很大,口内长有很多细长的锥形牙齿。颈长似蛇,可以作很大弯曲。外形像一条蛇穿过一个乌龟壳,尾巴短。通过体内法宝调节,既可以顺水而行,无需施法,完全溶于水。
真是一个海中霸主,善偷袭的奇物。
不错不错,此物已在瓮中矣。
桑天子如此一想,不着急收网。
任由其带着走,他观察着此物之妙处。
在海中如何顺洋流变化形态,如何隐身,如何偷袭,如何极速而走,如何斩草除根,都让人叹为观止。终于,那蛇颈龙寻到一处秘境,要炼化水月图。
桑天子学蛇颈龙之法,控制水月图顺势一卷,将其卷入图中。抖手送进水火葫芦。
而后他看那秘境,曾是城池一片,只剩残垣断壁,居于北边的宫室博大而凌乱,夯实的石板路残留一道道车痕。这里曾是一座人族的城池,看那宫室,想必还是一座皇城的首都,如今埋葬于水底,看起来已有三四千年。
桑天子看了一会,心生叹息。
这里不知道又曾有多少爱恨情仇。
他琢磨片刻,犹豫要不要把这儿收起来。
正此时,他神识扫过水火葫芦,见到那蛇颈龙不敢被困,大肆闹腾。
这一闹,闹到了灵龟贤者和龙鱼头上。两者皆是强者,一个出战,若不用法宝,可以拿下那蛇颈龙。可是蛇颈龙法宝未除,要他们一起上才拿下。
蛇颈龙惶恐问:“尔等何方英雄?”
灵龟贤者说:“吾乃东海灵龟贤者,你这小妖,如何得罪了我家大人?”
“哪里的大人,我并不知晓。”蛇颈龙讲述经历,“我只是龙蛇海自给自足之蛇颈龙,不曾得罪过谁?月余之前,我见海中有一法宝,确认其为无主之物,故取之,没曾想那图妖异得很,我才打开,就被卷到这里来?”
灵龟贤者问:“是何种图样?”
蛇颈龙说:“通体冰寒,可幻化明月。”
此物灵龟和龙鱼都见过,一听即知是水月图。既知此物,亦可推测蛇颈龙遭遇全是算计。灵龟贤者难免想起从前自己被装进来,也是同样猝不及防。
龙鱼哈哈大笑,说:“那是我家大人的法宝,你去取,找死。”
蛇颈龙一颤,说道:“请大人饶命。”
灵龟贤者推开龙鱼说:“我不是大人,大人才是大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大人所有,无量之空间,千百之法宝奇物,都是大人所有,包括你身上的。只要你老实做事,大人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想过得好些,还得为大人谋划。”
蛇颈龙又一颤,眼神在灵龟与龙鱼身上飘忽。他已知道他俩都不弱于自己,如今自己与他们同病相怜,在这无量空间的法宝里,非委曲求全不可。
他一向胆小,问:“如何谋划?”
灵龟贤者说:“如今你已在这里,对外面世界有何宝地可取,有何大妖可用,讲给大人听,大人将那些东西取来,自然会记你功劳。”
蛇颈龙沉吟片刻,泄气一叹,说:“唉,我知一宝地,不知大人在何处?”
宝地?桑天子欢喜,说:“我听着呢,宝地在何处?”
蛇颈龙闻言而不知其源,左右看,空洞无物,更加惶恐,说:“大人恕罪,我并不知晓那是您的宝贝。我所知晓的宝地,在海底一座活火山里,因太过酷热无法接近,故而我见有一法宝,浑身冰霜,故而想取之灭火。若知道此物有主,我万万不敢贪图,请大人大发善心,放了我吧,我必带大人去那宝地。”
桑天子说:“告诉我在哪即可。”
看这样子,是不会放过他了。
蛇颈龙再颤,却无可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保命,只有实话实说。
桑天子于是得到消息,不再管那座海底城池,立刻前去取宝。
在龙蛇海中的一座火山,知道位置,并不难找。盏茶时间即赶到。
那火山比他预计的还要大很多倍。他在周边探查后发现,那火山没多高,但范围至少有两百里方圆,体型刚好能装进他的灵田中。
高大的火山口有岩浆流出,岩浆的火焰之间,有奇异的流光闪烁。
那是宝物的象征,也是火山爆发的预兆。
桑天子挠了挠头,“这玩意可不好取,弄不好会火山爆发。这么大的火山若爆发,形成的海啸足以掀起数千米巨浪,淹没整个北方,喷出来的岩浆,少说也能覆盖半个世界。南方的百姓或能逃命,北方的百姓,至少要死九成。为了一个法宝,可不值。可是我若不取此宝,别人取了怎么办,眼睁睁看世界毁灭?”
犹豫不能成事,不拿不是解决办法。
沉心一想,火山不就是岩浆闹的吗,把岩浆取了,不就得了。
这火山下的岩浆,总不能装满水火葫芦。
解决问题,奔着根源去就错不了。
何况先天灵宝在手,他不惧小小火山。
桑天子来到火山口,眉心大开,取岩浆数万吨,即可见一阵。此阵以火为基,聚拢周围火焰,封印住一个匣子。匣子中宝光闪烁,非同凡响。再细看,此阵既是封住那匣子里的法宝,也翻过来被那法宝催动,封住了那绵延两百里的火山。
“果然如此,取宝,火山必定喷发。庞大业力,谁能消受?”
暗暗记住了那阵法,他微微一笑,取出水火葫芦,“不过碰到了我,这问题就不是问题。”抱着水火葫芦跳到匣子上,他叫了一声“收”,那匣子挣脱阵法束缚,被收了进去。而水火葫芦取而代之,封住火山。
心念一动,匣子又从水火葫芦里飞出,落入他的手里。
他不忙治那火山,先打开匣子看那法宝。却见里面有一把三棱锏。
“咦”,他猛然一颤,心想,“这法宝不应该是摩昂太子的法宝吗?”
摩昂太子刚正不阿,为人忠勇,不徇私情,手使一柄三棱金锏,武艺十分了得。据说他的武艺,可以跟佛教常伴佛祖左右的八大金刚相比。
先不说摩昂几时有那本事,也暂不提那八大金刚多大本事,就说他的兵器。
三棱金锏,莫不就是这一把锏?
“所以,这法宝是给摩昂准备好的?”
取了摩昂的法宝?算怎么回事?
他挥动此锏,感觉颇为沉重,质量约么有万斤。
但施法催动,又颇为轻盈,他向下用力一砸,海水都被砸开一条分界线。
好宝贝,比雷灵珠强,应与日月宝镜同列,属后天极品法宝之列。
呵呵,他笑,他肯定不会还——就算结仇,也不可能不取此宝。
只不过桑天子取来的匣子里的这柄锏颜色奇怪,它是红色透明的。和琉璃灯一样,这也像琉璃状,但绝不是琉璃,和那九盏琉璃灯也不是一个材料——据说,摩昂太子的那把锏名为三棱金锏,沾了个金字,颜色应和金有关,眼下这柄可不一样。
这里出现这么一柄锏,绝不是意外——应是传说有误。
暂时搁置疑问,等见着摩昂再看。
“给我收。”他使水火葫芦,吞火山下的岩浆。水火葫芦里,这些岩浆聚集在使它们保持融化的位置,发出火热的光。它从一团,汇聚成一个博大的球,好像一颗火热的流星,像一盏巨大的灯,在半空中照耀天地。
以水火葫芦之威,半个时辰收取之岩浆结成直径九千米的球。计算体积,有381立方千米,计算重量,大约9523亿吨。
这是个过于庞大的体积和数字。
然而对于那座火山,它又是九牛一毛。
桑天子盘坐于边上,布置环境,一边研究术法,一边守护法宝。
尤其他要提防摩昂太子来袭——若这真是给摩昂准备的,那摩昂就一定会来。今天不来,明天就回来;明天不来,总有一天会来看看的。
守护三天,九千米的球,变成了直径三十七公里的庞然大物。那里面有不少水分和各种气体,一个劲儿地挥发。挺好看,但很难闻。
收了如此多,可那火山下的岩浆无穷无尽似的,竟然没有一点下降的痕迹。
“这是何怪物,竟取之不尽?”
他惊讶地暂停下来,可他又不信这个邪。
片刻探查无果,他换了个地方存储岩浆,继续“收!”
连取六十四日,水火葫芦中的岩浆球已多达二十一个,正在凝聚第二十二个。他都纳闷了。在他计算中,不可能有这么多岩浆。这比他计算的多了百十倍。不对啊,他相当认真地想,若这么多岩浆,肯定早就崩了,一个阵法可封不住它。
到六十四日的末位,他终于见证岩浆位下降——周围的海水缓慢地变冷,火山附近的烟雾散去——他也终于看到了岩浆下的秘密——原来这里竟然还连通着地仙界,若知道这个秘密,甚至可以通过岩浆,从地仙界溜进来。那强大压力下的岩浆,烧融了这方世界和地仙界的壁垒,因岩浆一直存在,一直没有闭合。
桑天子暗骂道:“狗日的,肯定不是自然形成,肯定是走后门。”
龙族的老混蛋,还真有本事。
幸好失算了,没算到有人插一脚。
既然取,便取尽,取尽岩浆,封住这条通道。
火山塌陷,海水灌入其中,激起千层浪。
桑天子松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大获成功,龙蛇海的问题一下去了九成。
那山神、海神,他并不担心,有天庭职位的人,同样受天庭约束。那些血翅黑蚊,几次清缴之后,已经沦为平常货色,短时间已经无法酿造灾难;深渊多足虫,连老巢都被蛇颈龙几乎清空;而蛇颈龙又被他捉了,一只。
问题只剩下一个: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深渊多足虫,和别的蛇颈龙?
他想,水火葫芦里的蛇颈龙可以给出答案。于是一问。
蛇颈龙颤抖说:“大人,我与深渊多足虫皆非强大之物,之所以能在这片海域统领多年,只因擅长隐藏。本族的确还有一些小辈,但小辈们实力不济,非大人之敌。深渊多足虫倒有一些老家伙,落败后远走北海深渊,或许会回返。”
若回返,倒是个问题,但可控。
桑天子想,以后不必一直待在这里。
蛇颈龙又主动说:“大人,我的法宝皆已取出,愿献给大人。”
真上道。桑天子瞥了两眼,已不感兴趣。考虑到蛇颈龙的消息给他带来了三棱锏这件法宝,他说:“材料我留着,法宝你自己收着。灵龟贤者,龙鱼,你们两个也不错。那佛陀的身外化身于我无用,便赐给你们,你们一人一半,可以炼器。”
干了这么多年活,终于看见点阳光了。灵龟龙鱼颇为高兴,匍匐叩谢。而后依言各取一半材料,各选一个好地方,炼制自己的法宝去了。
桑天子不管他们,从水底冲出,复归原位。以等待各方消息。
柳飞烟不久前来求见,言说数月以来,天下变化。其中廓天巫帅已集结千余巫师,明着以桑天子的名义行事。从天巫帅与沉天巫帅挑明旗帜,反对廓天巫帅。其余巫帅持中立态度。听说有人放出消息:他们要看到羡天巫帅和桑天子的战果,再选队伍。至于佣兵协会,在果果和烛翼的参谋之下,发型了一种印着廓天巫帅大印的纸钞。可是先知城不认,于是巫师们大都不相信此物,少有人兑付。
她说:“北神将,如今形势微妙,人心趋利,非神将大人主持大局不可。”
桑天子沉吟道:“也就是说,打服了羡天巫帅,巫帅实质上以我为尊。接手一塌糊涂的佣兵协会,便可以实质上统领巫族。”
柳飞烟说:“是这样。大人如何选择?”
桑天子说:“我倒想不管,可是他们似乎没有给我别的选择。”
他若不管,臣服他的廓天巫帅镇不住场子,早晚要出事;他若不管,佣兵协会将会彻底崩溃,整个巫族民不聊生。
已是危急存亡之秋,他只好称王。
柳飞烟明了,笑说:“羡天巫帅已三次请战,请大人赴约。”
呃,桑天子皱眉,“他这么着急?”
柳飞烟说:“已经急不可耐。”
血液已经沸腾,刀斧已经饥渴,羡天巫帅豪气冲天,等候着光荣的一战。
战场上能打赢,怎么输都是赢家;
战场上打不赢,怎么谈都一样。
羡天巫帅抓准了关键,却太小觑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