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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阵为基,乾坤五行阵为辅,桑天子建了一座宅邸。外面看着自然是极美的,但里面处处危机,步步陷阱。因为这并非给人住的,桑天子也不住这里。除了规划一条变化的、曲折的道路,给徐岳进出,并无别的好路可走。

不过这座大阵,布阵用的主要材料是风铜和木石,阵中只有一把御水叉。若有炼虚期高手刻意破阵,只凭此阵未必拦得住!

“我说的你可记住了?”桑天子再次跟徐岳确认。

“路径记住了。只是大人要走三年,小的怕各方前来,我支撑不住。”

“如同下棋,现在是开局。消息已经传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什么,都会以为我在这里,正是暗地里大开大合地布局之时。你虽然聪慧,但实力太差,无法代我行走远方,此事我只能亲力亲为。”桑天子说,“你只需记得两条:其一,我在阵中并未闭关,但是暂不见任何人,若让人知道我不在,会有很大麻烦;其二,若有人想要试探,此阵可抵挡一二。但你若是看到这中间的金顶塌陷,立刻撤离。另外,你实力太差,我不在时也要好好修炼。丹药该吃就吃,不必节省。”

徐岳说:“关于招人的事……”

桑天子打断道:“那是你的事,你自行决定。但我交代你的事你要保密。若是因为你的愚蠢把事情弄砸,我不会去救你。”

徐岳颤道:“小的明白了。”

他真的一头雾水,因为桑天子交代给他的事太大了。

之前他还是一个“乞丐”,如今却要他掌舵颠覆一国的行动,又只给大方向,几乎全面放权给他,他的脑子都要炸了。

不过,他又对此跃跃欲试。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有才华和天赋,愿意挑大梁。

而桑天子并不介意徐岳失败。

就算两边都失败了,也不过是没有做成此事罢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能每战必胜?

诸多谋算,不过是尽力而为。

秋意袭来,花落果熟。今年的廆山国跟往年大不一样。众人汇聚廆山,连赤塔和骄虫神国都派人前来,到桑天子宅邸一探究竟。

要见正主,先得从徐岳那递帖子。

徐岳接了帖子,说是会转送,实则整理进箱子了事。顺手分发牌子,买卖珍珠,解毒丹,续骨膏,香膏和大众喜欢的、小赌怡情的赌票。此外,他以桑天子的名义招兵买马,而为保密,这些守卫只能在宅子的围墙外。

他对守卫说:“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的确如此,他有一桩好大的生意。

也是秋意袭来,花落果熟。

桑天子再次出现在千国岭,以另一种商人打扮:束着发,身穿灰色长衫,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厚重,一次扮成南方来的。

他去酒馆跟人谈生意,一副土豪模样。

他问酒馆伙计说:“我看这里的地不错,不知道怎么能买一块?”

“买一块?”伙计很惊讶。

这个地方谁谈买卖啊,都是抢的。

桑天子懵懂地问:“不能吗?”

伙计说:“不是不能,只是这里地杰人灵,没几个卖地的。”

桑天子说:“任何东西都有个价格,下等东西有下等价,上等东西有上等价,我出得起让人心动的价格,还怕没有心动之人?”

伙计说:“您若是这个想法,在这片地方,小的劝您多考虑一下。”

桑天子伸着脖子问:“怎么讲?”

伙计伸着脖子,压低声音说:“因为这个地方啊……”

“伙计。”一声暴喝打断伙计的话语,正是桑天子身后的几人,他们把服务桑天子的伙计叫过去,吩咐来吩咐去,还压低声音警告一番。等那伙计再回桑天子身边,已经不敢再乱说了。再问之前的话,只说,这个地方的人念旧。

桑天子怎会不懂其中路数。

但他这会考量的,不是自己懂不懂,而是如何拿捏懂的度。

如何拿捏,才能让大家卖地,而又不至于出太多钱。

离开酒馆之后,他去了当地市场。

问了价格后,他打算先展示一下财力,于是敞开口袋买买买。地里的草药,买;炼好的丹药,买;市场贩卖奴隶,买……

他买东西不论个,有多少买多少。

一条街逛完,就把这条街买空。

花费了足足三百七十万玉石。

这下大家知道:千国岭来了个土豪,人傻钱多,而且很想买地。

几伙人分别合计,这个地可以卖啊——卖了之后,等明年那土豪把药种了出来,再合起伙来把地抢回来,岂不是白赚?

秋雨纷纷时,风凄冷,人惶惶。

桑天子暂住之地,迎来了第一个卖地之人,过来谈价钱。

那卖地之人其实正在困扰之中,他的地正被旁边的庄园侵蚀,而他没有足够实力维护,正是岌岌可危,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刻。不过他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他夸耀自家的地好,并以回乡为由,不得不卖……

桑天子问:“你那片地,要多少钱?”

卖地者咬牙说:“两千万。”

桑天子说:“贵了,一千万如何?”

卖地者不同意,坚持两千万。

桑天子于是说:“既如此,你我都再考虑考虑,不急于一时。”

卖地者急了,立马说:“卖了。”

一锤定音,一千万卖了那片地。不过桑天子多付了一百万,把今年这片地的药和房子、工人也都买了。细论起价值,这么买跟市场价也差不多。考虑物以稀为贵,甚至更划算。而这也是桑天子给大家画的一条线。

第二个来的,差不多的一片地,要价三千万,少一分都不买。

桑天子说:“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急于一时。”

接着来的,要价三千万,五千万,八千万的都有,狮子大开口,开得太离谱,桑天子连还价的动作都没有,只说再等等。

就在这时,廆山国的风吹来了。

与先知有关,与千国岭有关。

千国岭里,忽然流言与传言齐飞:

“那先知因为被北边的混蛋箭射,在廆山国招兵买马,正要反攻我千国岭。若被他攻来,以他的本事,我千国岭可有还手之力?”

“我听说那先知智计无双,根本不用动手,就能让一国改朝换代。”

“千国岭势力繁多,在他面前恐无还手之力。”

“他的实力和天资匪夷所思,天庭地府都看好他,请他做大地神将,九天巫帅。如此人物,竟被那些不长脑子的得罪了。”

“千国岭命不久矣,该早做打算。”

“人能走,这片灵田怎么办?”

桑天子给了他们一个办法。想要离开的,可以把田卖给他,比市场价高。不过这个市场价,因为慌乱一降再降,降到没人敢接手。桑天子那边也是一降再降,但是总比别处高那么一些,于是总有人千里迢迢来找他。

“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急于一时。”桑天子如是说。

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千国岭中的三十七国属于桑天子所有。

仅仅花费一亿九千万,便宜到让人流口水。

也是因为地太贱了,贱到突破大家心理防线,加上最近又有新消息传来:廆山国的那位先知没了动静,似乎只是在做生意……

一夜间,看风向的多了一些!

桑天子适时抬高一些价格,呵呵,反而没有人卖了。

正好,冬天可以休息休息。

桑天子治下有三十七国的土地,有四百余万人,若按照以往工钱,每月两百多万玉石就打发了,但在他治下,待遇大不一样。

当然他没有刚接手就涨工资。他只是多发点东西,多建点基础设施,多建两座玉简阁罢了。这样一来,工资不变,大家生活却好了。这个冬天,他要让大家在温情中度过。他相信一段时间后,在强烈的对比下,就算那些工人原来的主人找上门,也动不了他的根基。到时候,他将会成为一只貔貅,有进无出。

雪一下起来,便没完没了。桑天子踏雪而行,去参加第一所学校的开学典礼。

那是一所管饭的免费学校。

那是工人们欢迎的,地主们贬低的:

“把好处给一帮奴隶,有什么好处?难道指望他们回报?不可能。那帮狗东西,有了本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抢主家。那都是养不熟的狼,都是土匪恶霸,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蛋,那南蛮子不懂事,瞎搞……”

“照这么下去,他撑不了几年。”

“几年,顶多三个月。我听说把地卖给他的,都想搞他呢。”

在这样的声音里,桑天子走到台子上,对蜂拥而来的上万人说道:“咱们这个学校开三门课,文,教大家学会看玉简;武,教大家走进修行之路;乐,教大家感悟天人之变,美德道理,让大家知道是非对错。诸位要好好学习,学了之后,不求人人都能渡劫成仙,但求大家都能做个好人,活出个人样……”

这话算得上很朴素的道理了。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能听懂话中的善意,纷纷欢呼响应。至于乐理,桑天子本不想教的,嫦娥非觉得重要,要他教。那只好开这么一门闲课。至于大家怎么学,他并未过多安排。

只是找了一些曾经富贵过的人,让他们去教,去安排,他只负担开销。

安排得太多,他担心露了馅。

但不管他安排多少,自学校开学之日起,学校里便时时爆满。就连夜里,雪里,都随处躺着好多人,为了求学,连命都不要了!

嫦娥挺关心他们,经常催促桑天子去巡查,督促大家努力。

可根本不用督促,那些人自己就会努力。他们清楚,只有学好本事才能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他们被内心的渴求驱动。

桑天子不以为奇;嫦娥很欢喜!

一日巡查回来,有人找桑天子汇报贪腐之事。

嫦娥很在意,问:“你打算怎么做?”

桑天子很不上心,说:“捉贼捉赃,说人家贪腐,得有证据才能处理。我管了那么大一片地方,不可能天天去查个别人,所以是否曲直只在人心,我不会管的。不过明年春天,我让他们自己推选学校领导和师生,那些动歪脑筋的,自然会被刷下去。只是,嫦娥啊,我发现你特喜欢管这些闲事!”

“可不是闲事,你不是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百年之计莫如树人。教育既然是长远的大事,不用心怎么行?”

“那不是我说的,听别人说的。”

“但我是听你说的。”嫦娥说,“而且那很对啊,圣人传道,不外如是。”

“听你说话,倒很像个老师。”

“如果我在人间的话,倒很想做老师。”

桑天子问:“天庭不能做?”

“天庭不一样。我怕我说出来,神仙会将月亮遮蔽住,但都不是来学习的。”

“呃。”桑天子好一阵无语。

他听过自恋的话,这一句最甚。

不过她这话又真能实现。

他想起前世,前世的人生活在信息社会,科技发达,比古代不知道好多少。但是若论心智,跟古代没多大进步。古人犯的错,刻舟求剑,邯郸学步,掩耳盗铃,科技发达时的人也会犯,换了另一种形式罢了。

对比神仙,也不过是实力强大之人罢了。

神仙若不受七情六欲侵扰,那边不会有魔族一说,神仙不是真善美的化身。只不过凡人看神仙,因为带着欲望,只看好的一面罢了。

嫦娥问:“呃什么,你不信?”

“我信。你美呀,神仙都喜欢。”

“这话被你说出来,奇怪得很,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也不算夸,我实话实说……”

嫦娥不置可否,说:“不说废话。却要问你,之前你说要整治千国岭,使之团结。你在廆山国的事我看懂了。但你来千国岭,我现在只见你买地发财,所以我有疑惑,难道你这么做买卖,也有助于团结?你不会想把它买下来吧?”

“他们若想卖,我就一直买……”

“你话又没说完。”嫦娥越来越懂他。

“相反啊,他们若不想做买卖,若想搞小动作,那就看各自手段。”

嫦娥闻言,一阵无语。她一点不觉得桑天子会输,过了一会儿说:“你可不要杀太多人,那都是普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这不有你看着呢。”

“我看不住你。”嫦娥冷冷道,“你道理太多,我不是你的对手。”

“不敢当,我只会实话实说……”

桑天子这边搞得风生水起,哀怨之声在大雪中若隐若现,徐岳那边陷入了困境。

桑天子给了徐岳好些珍珠,要他当珠宝卖,高价卖,徐岳言听计从。但是这么长时间,那些珍珠一颗都没卖出去。反倒是赌博用的玩意,一天几万玉石的赚,赚得盆满钵满——可珍珠卖不出去,后续计划缺失一环。

这个时候,徐岳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另想办法;另一个是寻求帮助。

他首先找到他的伯父徐经孙求助。

徐经孙是修道之人,颇有智慧,思索一番才回答道:“小岳,先知怎么说?”

徐岳没有告诉他伯父桑天子不在之事,只有答:“先知无言。”

“那就是在考验你。”徐经孙敲敲桌子说,“先说说你的想法。”

“先知大人曾教我,珍珠之用不多,需要与七情六欲绑定,方能使其成为华贵的象征。我思来想去,只想到龙珠一物,象征权贵。可若说珍珠是龙珠崩化而成,一恐众人不信,二恐龙族不喜。于是百般为难……”

“你不必说,让流言去说即可。”

“龙族会不会找上门来?”

“不是有大地神将在吗,超出你能力范围,交给他去做。”

“可是……”徐岳一叹,他不能说桑天子不在这。而若按照桑天子在这算,他伯父的确给了一条好计策。他眼珠子一转,“可是伯父,您也说了,这是一道考验,若把龙族惹来,先知大人会出手,却也会说我无能。”

“不必担心,龙族不会为这流言出手。何况这廆山国并非一点力量没有,普通的蛟龙若是出来,只怕会被围攻致死呢!”

“这么说,我可以这么做?”

“可以,也必须这么做。”徐经孙说,“你且记住,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得了机会还畏首畏尾,他为何用你?你如今为先知效力,应当摒弃自身利益,全心为先知谋划,哪怕身死也不要畏惧。只有这样,他才会给你更多机会。另外,家里虽然不会一股脑压你身上,但传传话这样的小事能助你做。”

“多谢伯父,小岳明白了!”

“去吧,没有大事尽量别回来。”

于是叩首,告辞,之后传播流言,等待事情发酵。

这一传,又是数月之久。等到了第二年开春,信流言的人还不多,但确实有一些去江海里搜寻珍珠。徐岳闻之大喜,连忙找人“偷偷”收购,却有故意给别人知道,让人以为这是桑天子吩咐,他一个小孩没把事办利索。

冰面化冻,江水里的三妖消失,势力崩溃,江面上停了好多船。

不说捞珍珠,就算是打渔,也有丰厚的利益。而只要有清楚利益的地方,就有人闻到鱼腥味,蜂拥而至。廆山国的人得时机之利,本来领先,但不得不说,赤塔和骄虫神国的人更勤奋,也更聪慧。那两国的船只迅速增长着。

这对徐岳和廆山国是巨大的考验。

但对桑天子来说,这是惊喜。

冬去春来时,失去土地的人正要夺回财产,江上的船引起了更广泛的恐慌。

于是人们意识到,如果桑天子出了事,很多土地再也卖不出高价,甚至别人也不敢过来买。只是话又说回来,意识到此种危急的不少,可是谁又会目光长远,真的为桑天子的利益而与一帮疯子搏斗?有,但是非常少。

嫦娥问:“人家要杀你,你怎么办?”

桑天子说:“简单,让他们杀。”

三十五国的土地,一夜间,半价奉还。就在大家疑惑之际,第二日,原物奉还。撂挑子了,不干了,认输了,他要走人了……

这是一亿九千万?不是,这是恐慌的引子,混乱的前兆。

免费送地,要不要?不要不是傻子吗?

要了之后怎么办?仍旧自己种,船都要过江了,多少人有那个胆?若是不自己种,继续往外卖,卖给谁,卖多少钱?

眼瞅着那一块块好地,跳楼价都没人买,终于知道急了。

在周边地主的觉醒下,在终于知道希望是什么的奴隶的支持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攻开始了。桑天子稳坐于车价中,倾听战场之音。

千国岭南部边境,刀山火海!

嫦娥又问:“你是不是很缺德?”

桑天子答:“别忘了,这是你让我干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份。”

“好事你不干,坏事又推拖,真拿你没办法。”嫦娥轻叹,“记得你答应我的,能不杀生便不杀。不求你做个好人,但求你少做点坏事。”

“大姐,我就是在做好事啊!”

“别以为我不懂。你若真是好人,你若真想做好事,以你的智计,你可以做到像先知城那样,没有人会死。”嫦娥笃定地说这么一句,又猜测道,“我想,你对世间的人有所偏爱。对爱的和不爱的,你有两张面孔。”

“是吗?我就当你在夸我……”

不管怎么说,千国岭这片混乱的地方,已经被亿万玉石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