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安玲国上下心惊胆战。
因为桑天子又开了个店。他要不限量地收购肥遗的尸体。
大家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想覆灭安玲国?
可随即又想:收肥遗有何坏处?
惴惴不安,心惊胆战,不过桑天子给的价高,又都卖了些存货。
若无一人卖肥遗,桑天子必然会另想办法,但有人卖了,他便不管众人所想,用丹炉炼起药来。炼药用的火,又称丹火。要说这丹火,倒不是越烈越好,虽有太上老君用的六丁神火,极为酷烈,但普通炼丹师驾驭不了,用适合的火最好。
如何发出适合又持续稳定的火焰,就需要借助一座丹炉。
水火葫芦里也有火,但那火就不适合炼丹。
因那火有时像火山喷发一样,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火焰。那样的火对炼器无碍,但如果草药放在那,必然会被烧成焦炭。
用丹炉则又不一样,丹炉可以将凡火转化成丹火。
不光火候适合,而且很稳定。
用丹炉,有丹方,收集材料,可以炼丹。
桑天子那第一炉,要熬的是香膏。
因为它操作起来最简单。
要熬这香膏,首先准备香碳。
香碳要用肥遗油,加白玉木,香石,和紫玉石等物,磨碎混合,压铸成型。
用这香碳烧火熬膏药,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油香。
那膏药以蛇油蛇骨为主,加入佛叶,风霜草,三色花,柳叶草等物,再加三种时令花,春夏秋冬各不相同,但都在安玲国附近。
熬制香膏,先用普通木头烧大火,煮烂蛇骨,然后用香碳烧文火。期间不停搅拌,一炉药要用文火熬满六个时辰。
跟做饭相似,但不能出差错。
那丹炉是天降之铁所制,脸盆那么大,一次烧三枚香碳,大约一刻钟烧尽。一个时辰大约烧二十四枚香碳。六个时辰就至少一百四十四枚。加上浪费的,至少得需要一百五十枚。熬香膏的过程里,这是非常大的消耗。幸好良平道长的财富里,留了两千多枚存货,又收集了不少花草,可以直接用。
丹炉被他收进龙珠中,没有拿出来,炼丹也无需拿出来。
他将香膏熬法记熟,盘坐蒲团上,犹如修炼。
默然间引燃树妖的枝叶,烧热炉子,依次投入清水,肥遗骨,烧大半个时辰,骨头都要烧成泥,改成香碳,加入肥遗油,花草等物,元神运转五行之力,使炉中之物不断翻滚,一个时辰后,香膏成型,变黑,有香气溢出。继续熬煮,又过两个时辰,香膏粘稠,再熬一个时辰,香气浓郁。之后香气不再增加,甚至有些变淡,好像香气都被烧出去一般,香膏的颜色也从黑色变成深紫色。
等到香膏变得淡紫,便熬成了。
他施法将香膏取出,放入紫玉瓶中保存。
拿到外面轻嗅,感觉那香气比熬药时清淡太多,跟良平道长熬的香膏相比,也更加清淡。他于是想,“不会是把香熬没了吧?”
他取出一点,放入酒水之中。
深嗅时,有淡淡的花香。
与良平道长熬的香膏对比,也比较淡。
他又想,“我是不是没天赋?”
嫦娥知他熬药,好奇地问:“怎么样?”
他说:“还有需要改进之处。”
嫦娥笑说:“你第一次炼药,能炼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炼药是功夫活,天庭里神仙遍地,真正的炼丹师却不多。”
桑天子很受鼓舞,饮了那酒。
“咦?”他竟觉得很奇怪。
嫦娥听到声音,问:“怎么了?”
桑天子说:“我倒更喜欢我熬出来的药,感觉清单,幽香绵长。”
“我看你分明是在自夸。”
“不,这是真是感受。”
“是吗?那你拿给我尝尝?”
桑天子并未扯谎,故而不怕验证,将香膏分出一半,又将良平道长熬的香膏分出一点儿,用灵气裹着,送入日月宝镜。
片刻后,落到了嫦娥手里。
嫦娥轻轻闻嗅,已有判断,说:“没想到你还有点天分。你熬的香膏,比那色鬼道士所熬香膏杂质更少,香气内敛,故而更佳。可是这么明显的优劣你都分辨不出,说你有天分,又觉得跟你并不匹配。”
言语之间,有调戏的感觉。
桑天子说:“知识和经验性的错误,每个人都得犯一次。”
“就知道你会为自己开脱。”
“哪里是开脱,我说的实话。”
“你只是挑对你有利的实话说。”
“那也是实话。”桑天子坚持。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嫦娥说:“天庭的一切都很好,广寒宫飘来的桂花香,比这香更好,但我却很喜欢这奇怪的草木香。用它做香囊,想来别人不喜欢,一直闻着也挺奇怪,我便把它装起来,挂在琴上。”
桑天子说:“那是回忆的味道。”
“对,是回忆,是寄托……”
“嗯……”桑天子问,“你家乡的花草有什么,要不我去找找?”
“不必刻意,碰到了我会告诉你。你的任务是找那箭矢。”
“我知道,这不是顺带的嘛!”
“话虽如此,我却不那么信你。”
献殷勤的人她见多了,桑天子躲懒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两者一结合,她有感桑天子会用帮她找花草,而拖延更重要的事。
一个人的回忆没那么重要。
桑天子不坚持,也不介意被人说不信。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他熬煮十六锅香膏,花费十日。
肥遗已经收了近十万条。
已是冬季,大家手里的存货不多了,收购放缓。但每日也能收五六七八百条。
帮他收购的老妇人问:“还收吗?”
桑天子回道:“多多益善。”
收十万肥遗,他要花价值六百万玉石的风铜,他自己不在意,老妇人先心疼了。但他清楚他做什么,要什么。这肥遗浑身是宝,用不完也不要紧。肥遗在安玲国不算什么,就算他贵一点收,到了别处一样有得赚。
熬了香膏,再用肥遗胆囊炼解毒丹,一日炼两炉。用肥遗骨和肉熬续骨膏。
失败了一些,数次后有了心得。
把辅料用尽时,他炼出七千余粒解毒丹,及可以抹五千余贴的续骨膏。
分出三千解毒丹卖,便价值三十余万紫玉石。在安玲国,这些紫玉石价值六百万玉石。而到了别处,一千解毒丹也能卖六百万玉石。
把辅料算上,炼丹也必是大赚。
只因药都留在手里,没有出售,在别人眼中,他砸进去千万玉石罢了。
若是别人,定有人怀疑那会破产。
但桑天子不同,区区千万玉石,对他只是九牛一毛。
桑天子因炼丹熬药忘了时间,眨眼间已是春季。
安玲国的人在习惯性的不安中防备着肥遗攻城。因桑天子收购肥遗的店面没关,大家比往年多了点干劲,磨刀霍霍。
参与防御的人数比往年多。
而今年的肥遗偏偏来得不多。
肥遗的密度小,守城战士不光数量多,还多了神巫牌子的一层防御,加上主动杀戮肥遗的心态,使得所有人很明显地感受到今年守城的轻松。往年只是守城,今年守城之余,有些人为了赚钱,甚至想到了出城反攻。
因为强盛,这是收获的季节。
八城之境,每日少数三万,多说八万——桑天子足价收购。
短短一个月,他竟花费价值上亿的风铜。
有钱,真有钱,太有钱了——
安玲国上下终于对他生出挽留的心态。
先不说桑天子如何将肥遗取解剖,取胆取晶石,熬油炼骨,且说一件怪异的大事:在店里收购肥遗时,安玲国皇妃刘溪携其女来访。名义上是想把她的女儿送进仙门,实际上是想取得桑天子的支持——她要借钱。
桑天子对这位刘皇妃记忆深刻,直截了当地问:“借钱何用?”
刘皇妃说:“为国招募才子勇士。”
桑天子一字不信,“为谁?!”
刘皇妃咬死口,“为国家招募。”
桑天子轻轻摇头,淡淡说:“皇妃,你要借钱,至少得说实话吧?再者,至少让我看到一点希望,我借出去的钱能回头吧?”
刘皇妃说:“我愿以小女为质。”
桑天子拒绝道,“你要卖孩子?我可不做那贩卖女子的买主。”
这话说得好露骨,连刘皇妃都蹙眉。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说:“不是卖,我与小女血肉之亲,万万不能割舍。”
“噢?听你这话,还想加钱?”
“先知,我一定会带她走。”
“真的吗?我不信。”桑天子笑了。
皇室之中的亲情,跟废纸一样。
可能有,但不足以取信于人。
刘皇妃闻言,颤了一下,若非有求于人,她真想发发脾气。以前听闻先知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才知道,他竟那么现实。
连母女连心之情都丝毫不信……
她深感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站起来,冷哼着要离开。
桑天子却说:“且慢。皇妃喜欢钱,我倒有桩买卖给你。”
刘皇妃说:“先知,本宫只是一个妃子,不敢也没那么大能耐跟先知做买卖。”
做买卖,她害怕把国祚都赔进去。
桑天子感受到来往之人对他的恐惧,像一道枷锁一般,让他抻不开手脚。还有嫦娥施加的限制,使他现在算是带着镣铐跳舞。但该跳的也得跳。他说:“做不做可以听我说完,这里还有我待在这不走的缘由。”
不管生意做不做,听听无妨。
刘皇妃犹豫片刻,说:“先知请讲。”
桑天子没有立刻讲,先指着刘皇妃之女问:“她也要听吗?”
皇妃之女即是公主。被人当买卖谈,已是震怒,现在又被如此轻视。若不是她知道桑天子的本事,断不会隐忍到此时此刻。
她站起来说:“我不想听呢!”
刘皇妃却拉住她说:“我们母女连心,先知但讲无妨。”
桑天子笑说:“行吧。我便说说我这趟出来的目的。想必你们都听过,我在先知城的时候嫦娥来找过我,要我去寻找射日弓和射日箭。我追索线索到这里,约么查到紫火玉玺便是其中之一。又听闻这玉玺如今在安玲国皇室,便在此等待变数。帮我查到它在谁手里,我会给你一笔丰盛的酬劳。”
刘皇妃用力睁着凤眼,说:“先知好会强人所难。那紫火玉玺是立国之物,若将此物交给你,国祚不再,多少酬劳能抵偿那些损失?”
桑天子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把玉玺跟国祚等同。”
“可世人皆知,得玉玺者称帝。”
“我倒不是指责你们那些说法,我是说,如果非要把紫火玉玺与安玲国捆绑,那我也只好把这安玲国灭了,一点点搜索。”桑天子叹了一声,“这安玲国虽然不那么雅观,但也没坏到非灭不可,千万不要逼我……”
“你,你在此是为了灭我国?”
“不是,我只是要找到紫火玉玺。”桑天子说,“灭不灭国不重要,毕竟我拿到玉玺,也就该离开此地,灭国只是手段。”
“你不怕我回去告诉我皇?”
“不怕。”桑天子淡定地说,“但你想好了。与我为敌,小心灭族。”
“你……”刘皇妃很生气,“要我说,你未必能赢!”
桑天子说:“我不需要有实力赢。因为这又不是为我自己办事。我这是为嫦娥办事,你们若要死战,我打不过立马就走。我确定了东西在你们手里,又确定了你们负隅顽抗的事实,我还确定了,安玲国皇室弄虚作假,欺骗上天。到时候嫦娥仙子随便找个天兵天将帮忙,我便可以回来给你们收尸——所以我才劝你……”
刘皇妃打断道:“你若真能如此,何必要我帮你找?”
“很简单,我不想殃及无辜。”桑天子找了借口说,“此事若闹到天上,闹到人尽皆知,动静太大。那天上的人下来,我多少得款待一番,耗费太多。何况因为玉玺杀了皇室上下,名义上太不好听。万一惹得安玲国暴乱,流血太多。我看你也有些小想法,所以才愿意跟你合作。不管你知道与否,不管你做不做得到,你一定要明白:即使我不想去取那些东西,我也必须拿到它们。”
“也有可能它不在安玲国。”
“不,它在安玲国。”桑天子很确定地说。
但他心里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坚定——他不确定,他必须表现出坚定。
如果他表现得不确定,就凭安玲国皇室连天都敢欺骗的样子,有也会跟他说没有。对付这等人,必须打破对方心理防线。
至于为何选刘皇妃,也有原因:
一是赶巧她来了;二是她一来,长箫便震动,让桑天子相信她不同寻常,很有可能能提供线索;三者是因为她比较理智。
刘皇妃闻言一颤,说:“本宫听明白了。但是本宫有何好处?”
桑天子说:“只要你探明紫火玉玺的位置,我便给你玉石千万如何?”
刘皇妃说:“本宫要紫玉石!”
“我用玉石付账,不用紫玉石。”
“不行,玉石在此地不好花。”
“你非要我兑换,那我只能给你五十万紫玉石。”
“一千万,若您非要换成玉石,两个亿。这对您来说并不困难,不是吗?”
“甭管我能不能付,一个信息就像要两个亿,我不糊涂!”
“这信息如此敏感,对本宫来说,如同叛国。”刘皇妃计较道,“如果没有足够的价值,本宫决不能做出那种事。”
“难道你非要那最坏的结果?”
“国若灭,非我一人之过。”
这话就有点没心没肺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她还是皇妃。
桑天子敲了敲桌子,忽然有了主意,说:“说真的,我手上只有玉石,没有紫玉石。你若非要紫玉石,我得收取一些。我知道安玲国上下对我提防得很,不如咱们一起开个收紫玉石的店,给你收够一千万?”
“你是说,一千万你答应了。”
“还没呢,前提是你有确定消息。”
“这……”刘皇妃反而犹豫了,良久,她说,“先知做买卖,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谈谈紫玉石的价值。我让一步,一亿玉石如何?”
挺聪明的,也有定力,竟然没上当?
桑天子一愣,“一个消息,你就想收我一亿?你觉得合适吗?”
“八千万,不能再少了。”
“我到外面收一千万紫玉石,都用不了八千万。”
“五千万,到外面也是这个价。”
“可是我若找别人,也是这个价?”
“四千万,再降的话真不好办。”
“如果你有确定的位置,两千万,再高的话,我就去找别人。”桑天子感觉刘皇妃刚才有些异常,好像不止她知道。
“三千万,我去找,也得花费不菲。”
“两千万,一个消息两千万,这可能是最贵的消息了。”
刘皇妃说:“不行,这太少了。”
“是你太贪心。若非是我,若是别人,定不会给你这个价格。”
“若非是先知,本宫不会谈。”刘皇妃怼了回去,又说,“况且我所说的不止是玉玺,还是一件极品法宝,三千万不多。”
极品法宝,这么算也算合理。
桑天子思忖片刻,说:“好吧,确定后,你派人来取这三千万。”
三千万,这数字确实大了点,也确实有点吃亏。不过若能得到准确的答案,正如刘贵妃所说,那是一件极品法宝的信息,也可以。
刘皇妃又说:“不知确定了玉玺位置,您想怎么做?”
桑天子说:“先试试谈个价钱。”
“嗯——不知那会是怎样的高价?”她的嗯声里,仿若呻吟。
“我不跟你谈。我只跟紫火玉玺的持有者谈。”
坚决的回绝结束了这次谈话。
刘皇妃带着她女儿告辞离开。桑天子注视她们的背影,注意到那位憋屈的公主一路想问什么,却被刘皇妃制止,肃穆地走进传送阵。
桑天子才叹说:“我估摸着,从她的身上能找到重大线索。”
嫦娥一直盯着呢,说:“你算了吧,三千万,对你又不算什么。”
桑天子说:“何止三千万,等到别人把玉玺拿来,我不还得花一笔钱。这地方有两个合体期高手,若我不出高价,不好弄到手。”
“你弄点风铜给他,易如拾芥。”
“物品的价格不是看对我难易程度,而是看它值多少。”
“你这样,很像一个奸商。”
“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家坑骗……”
“不怕,坑骗者必遭因果报应。”
“若有人把你财色骗了,遭了因果报应,你又能好过?”
嫦娥不爱听这话,骂道:“呸,我无财,也不会让人动了清白。我现在倒要提防着点你,你这么爱骗人,极可能在蒙我。”
“咱就是这么讲个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是你却有害人之心!”
“呃,我那是为天下除恶……”
这个话,真不太好解释。
“你上回还说劫富济贫呢,劫了人家,济你自个。”
“我说过吗?没有吧……”
“说过,三个月前的傍晚说的。”
“呃,我忘了,你记性真好。”
“让你不做坏事,你都记不住。”
“我生活的环境跟你不一样。”桑天子知道,嫦娥又要说他为自己开脱。但是并没有,嫦娥不理他,弹起了《高山流水》的古曲。
《阳春白雪》用琵琶弹最好听,《沧海一声笑》是琴箫合奏,《高山流水》是真正的古琴曲,用古琴来弹,特有感觉。就像《野蜂飞舞》本是管弦乐,用钢琴来弹当然好听,但管弦乐的拟声才是真正的王!
这是她两个月前新学的——弹了两个月,她很喜欢。
即使在没有高山流水的明月上。
桑天子像辛勤的蜜蜂,熬肥遗油,等待消息——颇有点被动。
他心里确实有所期待,因为就算能把紫火玉玺诈出来,也不见得那真的是他要找的东西,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说。
正是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之清晨。
轰隆一声,蓝羽城的传送阵爆了——传送阵中崩出星星点点的血花,还有一个狼狈的老头,他回过头,对那坏掉的传送阵恶狠狠地一笑,“早知你不是好东西,半途将你落下,就算不死,也得要你半条命。”
桑天子听到轰隆一声,而后感到长箫一颤。很奇怪。
他眉头一紧,着急出了宅院。
他怀疑是刘皇妃来了——因为只有她来,长箫才会震动——而若她来了,又出现这样的动静,莫非她做了什么事被发现了?
若是那样,她此时不会好过。
可踏着春色来到跟前他才看到,那竟是个老头。这老头他见过一回,便是跟着皇室一起来过的“合体期”强者,国君称他为老师,皇子称他国师,总之是个辈分高,又有些手段的修行之人——不过肯定不是合体期。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来还不是问题,问题是长箫竟然指着他震动?
上回见面可没有这个现象!
桑天子下意识地想,“这事儿必有蹊跷。且围观一会看看。”
才往人群里让了一步,老头儿追了上来,朝他一拜道:“先知,吾因刘皇妃之事而来。公主千金之躯,先知再考虑一下?”
这是当众说的话,做不得真。
桑天子点点头,表示来意明白了,却指了指传送阵问:“怎么回事?”
老头儿说:“没什么,宫中为了点小事你死我活,正常。”
桑天子见他不肯细说,留下疑问说:“请吧,找个僻静处谈谈。”
老头儿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一路谁也不说话,来到桑天子静修之所,也不怎么招待,桑天子指着蒲团,请老头儿坐下,他自己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桑天子问:“你代表谁来的?”
老头儿说:“这是我首先要说的,今日所谈只关系你我,别的都不可说。”
“看来刘皇妃跟你说了不少。”
“不多不少,刚好够用。那个东西,我要三十亿玉石。”
“我见了东西再谈价格。”桑天子相当沉稳——他想看看紫火玉玺,判断一下那是不是他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就不买。
老头儿问:“你不会想抢吧?”
“呵呵!”笑的不是桑天子,是嫦娥。她听乐了。
“呃……”桑天子一阵无语,说,“我若是想抢,还会等到今天?”
“我年纪不小了,死也无妨。但我来的时候都安排好了,我若出事,你做的事必定传遍天下。”老头儿威胁完,才取出一方印。
桑天子不在意似的瞥了一眼。
那印幽紫,印中有火光,但那火却是因法宝而生,并非金乌。
他不禁一叹,“错了,不是这个。”他的意思是这不是他要的东西。
老头儿一笑,一点不尴尬地说:“是吗,人老了,记不清楚了,拿错了东西。你等等,我找找,这才是你要的那方印。”
说着,他又取出一方紫色宝印。
同样燃烧着火,跟刚才不太一样。
桑天子暗骂了一声,原来是弄假的糊弄我,还好刚才没说漏。他又瞥了一眼,确定不是——他这回学聪明了,说:“也不是这个。”
老头儿又去找补,“是吗,我又弄错了,可能是印太多了。”
嘟哝着,第三次取出一方印。
那印不是那么紫,反而有些黑暗,里面的火焰时有时无,微弱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但那方印一拿出来,桑天子便确定那就是他要的,同时,他体内的长箫指向了那印,颤得更厉害了。
桑天子打了个激灵,想到长箫指向的缘由:不是因为人,而是这印。
以前指向刘皇妃——就说明这印当时就在她的身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那个表现!
桑天子说:“刘皇妃藏得挺严实!”
老头儿一颤,说:“先知说什么?”
“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桑天子说,“这方印我只能给一亿玉石,你到别的地方去,绝对卖不到这个价。”
“如此法宝,又有谁要出卖?”
“加五千万,要不是上面需要,我真不想买这破玩意。”
“这是一件法宝。就算不把它当成玉玺用,此物也价值二十亿。”老头儿抬着价格,“说真的,有人出五十亿都买不到呢。”
“法宝而已,也不值多少钱。再给你加五千万,到顶了啊。”
“先知若不肯出价,那就算了。”老头儿想要把东西收了去,但动作不快。
“慢着。”桑天子叹说,“我看出来,你就想宰我一刀。”
“卖国之举,当然得卖个好价钱。”
“一口价,三亿。够高了!”
“看来先知是真不想谈。”老头儿拎着东西,作势要走。
桑天子冷哼,并不拦他。
老头儿走了两步,又坐回来,说:“我要是走了,你是不是要使别的手段?”
桑天子说:“早就说过,此物是天上要的,我必须拿到。你要谈,咱们就好好谈,你不谈,也行,咱们就各凭手段。”
嫦娥听了不满,嘟哝道,“你又要抢,都跟你说了,不能那么做。”
桑天子抽空回道:“没说抢,吓唬吓唬还不行吗?”
嫦娥冷哼,“人家一个老人,你这么办事,小心遭报应。”
桑天子又回一句,“要是真给了他三十亿,那才叫遭报应呢!你别管了……”
几句话的插曲后,老头儿一叹,说:“你若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
话没说完,桑天子打断说:“不答应,我就只跟你谈这方印。”
他不想搀和进皇室的买卖。
老头儿老脸忧苦,说:“先知说话,让人好难受。也罢,我就跟你说个实价,二十亿,价值二十亿的风铜。这是底线了!”
“五亿,这是我的底线了!”
“另外我还需要一些神巫之牌。”老头儿自说自话。
“神兵巫兵,一万玉石一个。”
呵呵,狮子大开口,谁不会?
老头儿笑道:“先知说笑了。”
“我那牌子也是法宝来着。”
谈判一下子陷入僵局,老头儿面露苦色,叹息着不知道说啥。
桑天子拿出五亿,已经很心疼,哪里肯出更多。窒息似的沉默一会,他说:“这样吧,我给你神兵、巫兵之牌各五百万,光这些牌子就值二十亿。另外我再给你一亿玉石,以及价值一亿的风铜,再贪我就不谈了。”
老头儿寻思片刻,说:“神士、巫士百万,神巫尉校各一万。”
“校官一千,玉石减两千万。”校官比较严肃,不能多给。别的无所谓。
老头儿叹说:“再涨一涨。”
“神兵、巫兵再涨百万。”
反正这牌子都是要发,发给谁不是发。就算这老头拿去用途不正常,也无所谓,给别人用处就正当了?都不靠谱。
既然如此,用来当筹码也挺好。
老头儿说:“还要五个准神将。”
“好吧,玉石再减一千万。但只有这么多了,也希望你能妥善使用。”
老头儿再叹,终于同意了!
统计一下,价值一亿玉石的风铜,七千万玉石,五个准神将,神校、巫校各一千,神尉、巫尉各一万,神士、巫士百万,神兵、巫兵六百万。如此宏大的数目,换一方紫火玉玺,总不如偷抢来的划算。
还有刘皇妃的中介费三千万。
桑天子数钱数得心都疼了!
紫火玉玺里的金乌却没心没肺。
跟嫦娥一起,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