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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得流油的桑天子抵达黑龙山。

那山黑烟弥漫,八百里外都能看清。远远地看着,就像一条黑龙趴在地上,实在是太壮阔了。走近了,才看到那绵延的火焰,下面闪着亮光,冒出滚滚浓烟,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普通人就算待在边上都受不了。

此山盛产石精,也就是金属。

这里最多的是锡,还有铜、铅、锌、硫、铁等伴生矿物。

有火的地方,这些金属被烧化,难以采取。但也有很多没有火的地方,和一会燃烧一会熄灭的地方,便可以收取。

只是进入此地困难,难以大量采集。

也因此,这里始终能有所收获。

而且这里有几处火井,可以用来炼器,采集了矿石,顺手炼成金属块,甚至能直接炼制成法宝。所以这里常有修士进入。

甚至不乏化神期的高手。

但再往后就没有了。毕竟这里的矿石不是精金富银,只不过是铜锡而已,更强大的人物来了,得不到适合他们的物品。

但这里挺适合桑天子的。

桑天子不缺玉石,之前一直没有购买法宝,是因为珍宝阁卖的法宝又贵又烂。一把打水漂的飞剑,竟然也能卖两三千块玉石。而在人类社会,也便宜不了多少,尤其在玉石比较多的地方,可能还会贵一些呢。

身怀水火葫芦,他实在看不上那些有等于没有的法宝。

就算是捆龙亭也比那些强。

所以他来这个地方,既为了寻些生财之物,也为了寻一处火井炼宝。

他把马绳解了放它回去。随即布下防护罩,踏入烟火缭绕处。

呼吸改为内息——实在受不住,可以飞到烟雾之上换换气。

不过换气之时会暴露位置。

尤其火井附近,可能有人悄悄地藏着,或者有人正在赶来,那样做很危险。这个地方,因为换气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桑天子倒可以用水火葫芦吞噬天地,带过来一些清风来换气。

不过为了吸口气不太值得。

他小心翼翼,觉得呼吸不畅,便随烟上下,到顶上悄摸地吸口气,赶紧下来。然后在烟火缝隙处前进,防护罩时轻时重,以不伤衣物为准。走得速度也不快,走走停停,时不时拿木棍戳戳地,遇见看得上眼的就收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一个空荡的储物石装满了。他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行情,一开始的标准太低。人家不要的烂矿被他捡了。

可即使是烂矿,也富含70%以上的金属。在别处算是超富。

他想了想,来到一处急火前,将矿石倒出来,以法力引火来烧,融化成较为纯粹的铜锡,用神识炼器之法压成四方体,再收进储物石。

这样一来,能装下三四倍。

可就是这样,一天下来,储物石也满了。

便送入水火葫芦,放在捆龙亭中。

一连月余,无事,日日有收获,感觉颇为快乐。

这时他已经深入黑龙山。眼前一块大如大厦的锡矿,至少含有90%以上的锡,它告诉他,“不要再在旁边捡破烂了。”

“这么大,怎么没人弄走?”

随即想到,应该怎么弄走?

如果没有水火葫芦,这地方马进不来,车进不来,全靠修士运。修士也不能自己去搬,所以只能靠空间法宝。像储物袋和空间手镯之类的东西,在火中一烧,很可能会烧坏掉,可能损毁空间不说,还会丢东西。

这么算来,花两个月从这里倒腾东西,不值啊。

“嘿,既如此,就便宜我了。”

他开心一笑,运转水火葫芦之力,眉心一闪,将面前锡山收了去。比捆龙亭小不少,但估算一下,也得有上千吨重。

之后还有更多,连连收取,短短七日,在水火葫芦里筑了座金属山。

然后他在收取一片山的时候,发现一条奔腾的发着光的河——铜锡之河。绵延三四千米,在尽头堆起一片青铜山,至少就有八万吨。这条河告诉他,“不要再在别处捡破烂了。什么锡山铜山,跟我比都是垃圾。”

锡啊,铜啊,都是好东西啊。

在地球,锡的储量只有1100万吨,可开采的约600万吨。若是这么一条山脉放在地球上,会造就另一个沙特阿拉伯。

担心动静太大,他在附近查探一番。

黑龙山绵延五千里,跟喜马拉雅山脉一般大小,里面的修士其实不多。虽然不是没可能,但在这么深的地方,想碰到别人也不容易。

附近只有烟火,没有人迹。

于是他以元婴施法,动用水火葫芦——这样施法,比不上直接拿出水火葫芦。它受制于他的实力,还受制于他眉心能开启的须弥大小。不过好处也有不少,他可以随时控制收取的方向和力度,还可以训练自己。

这么一条河,不过两个多时辰便收取一空。

铜锡之河源头有一口池塘。

它散发着炙热的光,能够融掉一切似的。最重要他收了一刻,那口池塘竟然没有下降趋势,好像在说,“我内藏乾坤。”

他疑惑地停下,休息两个时辰。

这池塘又隆起炙热的液体,升高扩大几丝。假以时日,想必还会汇聚成河。

多好的东西,可不能放过。

休息后,他再次撸起袖子,跟这口池塘杠上了。收取两个时辰,池塘低了一米。他欢喜之余颇为惊奇,想到,不如把水火葫芦拿出来用。

若拿出来,以水火葫芦之威,想必转瞬间便能将这池塘收取一空。

可是今日用,明日肯定还想用。之前所定规矩形同废纸。今天不会被发现,明天或许就被人偷偷看见了。到那时,不知多少人盯着。

何况一旦依赖水火葫芦的威能,对修行也没有好处。

现在虽然弱一点,多花点时间也能做到。这时间并非白花,顺带着训练精神力,也训练元婴操控法宝的能力。持之以恒,等修为到一定程度,他就有可能超过水火葫芦。慢就是快,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于是,他干脆在这住下了。

他住在烟火较少的石缝中。

每日打坐休息之后,收取三个时辰,休息三个时辰,而后借用这里的溶液,以及之前收集的铜锡,调整配比,制成结实的青铜。他继续修炼神识炼器之法,用神识塑形——若能够熟练掌握,接下来便要再进一步,将神识探入青铜之内,在青铜中开拓供真气游走的通道。再进一步,便要打入各种阵法,甚至灵魂……

总之,炼器之法没有止境。

就连圣人也有可以进步的地方。

而他才刚刚开始,能炼出法宝,但也就是打水漂的水平。用那样的法宝,他真心觉得还不如用板砖好使。于是他只锤炼基础,不随便炼器。

不过如果有特殊的火井帮助的话,也不是不能炼。

听说用火井炼铜,把十斤熬成一两三,即可炼成风铜。有风铜,再加上火井的帮助,即可用神识铸成真正的法宝。

当然这样做,比真正的炼器师炼的法宝有所不如。好在容易炼成。

所以火井珍贵程度,比炼丹师的炼丹炉更甚。

炼青铜三个时辰,再休息三个时辰。接着还是收取……

循环往复,一待就是五个半月。

周边山地下沉十数米,一条地下锡龙被他贪婪地收取,终于缩到地下去。裸露的通道,显露出数十道火舌,像一地的蜡烛。

可惜太分散了,不能炼器。

桑天子扫了一眼水火葫芦中的大山,颇为欣喜。庞大的捆龙亭,终于成了山上的一座小庙。他的精神力也壮大不少。

“该走了。”他轻轻地说。

可正要出去,他听到一声闷响——正在他头顶——他下意识地握住抢来的剑,却听一个老妪说,“烟儿,你看此地,地龙刚走,精火横生,天地也算清明。虽然比不上洞天福地,但是要修炼心宫雷法,已是难得的好地方。”

陪着老妪的是一少女,名为余烟,乃是心宫弟子。

桑天子听到心宫二字,便想到火霞山。心宫属火,所在地彩霞连天,被称之为火霞山。山上有三条支脉,心宫是其一,还有神宫,玉宫,其中以心宫最强。听说心宫当世宫主是炼虚境界,很有希望抵达凡间最高境界的大乘期,所修雷法更是一绝。神宫、玉宫也有炼虚强者,可是加一起都不是心宫宫主的对手。

心宫弟子,来这鬼地方干嘛?那秀丽的火霞山容不下她们?

余烟说:“婆婆,这味道好难闻。”

老妪说:“不然我带你回去,跟那小圣女磕头赔罪?”

余烟说:“那,那我还是在这吧——可是婆婆,你不是有法宝吗?为何不罩住此地?反正又没什么人在,罩住了,我可以好好修行。”

老妪说:“莫要荒唐。这里不是门中,法宝霞气冲天,若有人见到必来争夺。这地方三教九流的都有,切勿再招惹麻烦。”

桑天子深以为然。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实力,但既然是心宫之人,想必不弱。贸然出去,说不定就得打一架。打赢还好说,打不赢,就得请水火葫芦——这就跟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回头找家长报仇一样。不是不能,却有点丢人。

反正没被发现,也不急一时半会。这地方隐蔽,他又施展了幻术,等她们离远一点,想必更难发现他——那些铜锡水还会上涌,用不了多久,便会将那些火舌埋没,她们即是为修雷法而来,想必不久就会离开。

而且还有个好处。听说这心宫雷法很厉害,但却没有传出法门来,若能够围观一二,想必也算是一桩美丽的机缘。

如此一想,他默不作声地等着。

余烟嘟哝几句,到底接受了。她偏偏飞出去,跳下大坑,身后一位穿宽大狍子的老妪拄着凤头拐杖,跟在后面,却停在半空。桑天子躲在缝隙里,将她们看得清清楚楚,她们却不太容易看见他——除非他自己跳出来。

他小心地把飞剑收了起来。

也不修炼了,眯着眼睛遥望。

正想着能看到什么,他听老妪说,“……雷为阳,霆为阴,阴阳合而为雷霆。雷霆赖曰宫太阳,而威赖于月府太阴,而神赖北斗九皇,而为枢辖。烟儿,女子属阴,修炼雷法本是逆天,然而本门有阴阳之法,以己之阴合火之阳。这法门最重要的是内外交融的技巧,故而需要多练……”

好呀,竟然还有法门……

余烟却似乎有些不耐烦,听到半截便练起来。

“咔嚓,轰,咔嚓,砰……”

干涸的铜锡池塘,一闪一闪。

此雷源于火。比起桑天子的《雷水秘法》,这心宫雷法看起来更加温柔,打出来一缕一缕的,但却可控。他看了觉得奇怪,想不通火是是不是阳性。因为据他所知,雷电是正负电荷相遇产生的。雷水秘法好歹借了雨水中的电荷,这心宫雷法从哪借来的电荷?火中?不合理,因为火是中性的。

但余烟捕捉火焰,打出一缕缕雷电,像飞剑一样可控。

不知是什么法门,太奇特了。

余烟练习时,老妪不时说一两句,指点余烟的技巧。

桑天子非常羡慕地偷听。可他不明根源,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心里痒痒。他试图借鉴这法门,将其挪到《雷水秘法》中。可那是两种不同的雷法,心宫雷法精细,《雷水秘法》却宏大,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以参考,但不能套用。

余烟勤奋练习,之后老妪给她讲雷法要点,告诉她真气怎么运转,金丹摆成什么形态,既对雷法有利,还不伤害身体。

桑天子听得甚至有点嫉妒。他修炼的时候乱闯乱撞,跟个森林里的野人似的。可没有人这么叮嘱过他。而他看那余烟,好像还很不耐烦的样子……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听讲,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余烟修炼之余,也忙活炼器。

她颇爱炼器,用的就是那些细小的火舌——炼剑肯定不够,火舌太小,根本包裹不住一把剑,熬到最后只是虚妄。但若有材料,且只是炼一枚戒指,一条链子的一环,一个小簪子,或者一根针的话,勉强能够炼成。

这给了桑天子许多震撼。

唉,他怎么没想到。光想到炼大的了,没想到用现有手段能炼什么。以至于大的炼不成,现在手里还是两手空空。

如果炼一些暗器,想必已成了。

现在也不晚,等她们走了,他可以慢慢炼。到时候,他就炼一些针?不,他不是东方不败;炼一些珠子?不,搞得跟和尚似的;炼一些飞镖?这倒可以,到时候一把一把撒出去——不过太多不好控制,还是一个一个地发射更好。一个个的飞镖,那不就是小李飞刀吗?嘿,倒可以炼一些例无虚发的飞刀。

老妪和余烟很喜欢这片火舌,以至于好几天都没离开。

桑天子一直藏着,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就连放个屁,都怕崩出声音来。要不是他把铜锡水都弄走,使得这附近浓烟更少,他早就忍不住飞出去了——现在烟雾又多了起来,因为余烟在练习雷法时,打破了一些通道。

“婆婆,这里很快就要毁掉了。”余烟疲惫、慵懒地说。

老妪说:“呼吸不畅,是该换个地方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因为一直待在离火焰很近的地方,烤得难受,她脱掉了一些衣服。事实上她身上只剩下一层薄纱,和肚兜、短裤了。站在光里,透透的。现在又要穿上衣服——穿上的前提是脱掉旧的,于是短暂的过程里更透了。

这加深了桑天子小心的理由。

若是一开始出来,他可以用先来后到、一不小心讲讲道理。可这都好几天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尽收眼底。若是被发现,那就坐实了偷窥者的身份。虽然他的目的并不下作,但是不代表人家会相信。

到时候解释都没必要,见面就要开打——何必呢?

他瞪大眼睛。若是被发现了,他铁定要背上偷窥的恶名。若是那样,背上恶名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要挨一顿毒打——何必呢?

那也许就是当君子的代价。

不过现在好了,这儿就快毁了。

所以,她们就要离开了。

他觉得,他再憋两天没啥问题。等她们走远了,他正好出来炼炼暗器。

正想着好事,两人朝着他飞出来。

他吓了一跳,抓住剑,却见她们飞上他头上的石头。原来她们是要原路返回。他才松了一口气,那一惊一乍,吓死人……

“婆婆,你闻到一股怪味没?”

“老了,鼻子不中用了。”

“好像有人来过。”余烟很紧张。

“没有吧,我没感知到有动静。烟儿,你太多心了。”

“你不是让我小心一点?”

“我没让你疑神疑鬼。小心是以证据为前提的。比如我之前跟你讲的,待久了的地方,可能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如果现在有人追踪你,他来到这里,看到你修炼过的痕迹,他就知道你的实力,和你待了多久……”

“我知道啦,要抹除痕迹……”

余烟说着,施展雷法,噼里啪啦地在周围的石头上打。

不一会儿,打裂本就摇摇欲坠的山石,轰隆隆埋在一起。巨大的火焰和灰尘翻滚过来,什么幻境也抵挡不住这焦灼。

误打误撞,桑天子受了一场劫难。本想再憋一会,可是因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甚至不太敢放出护盾,衣服被燎糊了。那味道那么刺激,谁还闻不出来?

余烟说:“婆婆,你衣服忘了拿吗?我闻到一股糊味儿。”

“是你自己的吧。”老妪说。

“我一直穿着呢。”余烟疑惑,“等下,我下去看看。”

“看什么?有没有都穿不了了。”

余烟坚持说:“我觉得我没落下东西。我得看看我丢了什么。”所以她飘了下来,所以她站在洞口背对着桑天子。

桑天子简直郁闷。藏了这么多天,竟然功亏一篑。

她正在闻,马上就要转过头。

桑天子再没有侥幸可寻,他蒙住脸,握紧飞剑,地老鼠似的冲了出去,带起一阵风夺路而逃。余烟感觉裙子颤动,绕了一圈,看见有人跑掉,简直懵了,心里咯噔一下,气得三尸神横跳,眼泪哗啦喷出来,“哇!”

“混账,你敢……”老妪大叫。

举杖施展雷法,数百米如同咫尺。

桑天子也会雷法。加上对科学原理的理解,他了解雷法的弱点。感觉到雷法的预兆,他将飞剑悬于左侧。待雷电袭来,便被飞剑引开。“咔嚓,咔嚓……”他控制着被打歪的飞剑逃进烟火中去。头也不回。

好嘛,这里竟然真的有人。

“追!”老妪拿出塔形法宝,拉住崩溃到大哭的余烟一起去追。

余烟说:“婆婆,我要杀他。”

“杀,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来杀,我要在他身上种太阳草,我要他生不如死。”

想得美,但也得追得上——

就算用上法宝,速度飞快,可老妪竟然离桑天子越来越远。她境界也是元婴期,不比桑天子高多少,而桑天子还是个巫人。

眼见贼人要逃走,老妪更怒,掏出两万灵石,用雷法击碎。

灵气喷涌而出,她将其引入法宝,法宝速度骤然提高五成——可惜那不是速度型法宝,而是防御的,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难受。

速度骤然拉近,桑天子瞥了一眼,有一点点着急。

于是他在烟雾中一路飞点,制造烟雾状的幻境,他自己的身上也蒙上一层幻境。这么点儿手段,耽误不了老妪多少时间,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金蝉脱壳,把烧出了好几个窟窿的衣服丢下,自己化为一缕烟飘向烟柱上方。老妪眨眼即至,一道心宫雷法击碎了那身衣服……

老妪喊:“混账,你给我出来。”

“婆婆,让他跑了,怎么办?”

“跑,他往哪儿跑?”老妪怒道,“他用的那把飞剑我认得,是云剑峰的炼器手段。哼,跑得老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去云剑峰算账。”

“可去了那儿,咱们怎么说?”

老妪咬牙切齿,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停了许久才低声说,“你我都见过此人,再见到想必认得出来。这样,你我去大熊国等着,暗中调查云剑峰弟子,发现有相似的,就宁杀错不放过,通通掳走,逼问,然后杀掉。”

“那他要是不回去了呢?”

“只要找到他是谁,早晚要他性命。敢乱说,就杀他全家。”

好狠呦,桑天子听得心惊胆战。

不过云剑峰弟子死不死,与他何干?他心虚地笑了笑,藏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