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正琢磨着那一把仙女棒哪来的,估计是他妈往里头塞的,刚抬头犯难,面前就出现一只摊平的手。
甘霖一脸懵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又缩回来。
木三阳:“你干嘛呢?”
“我以为你要跟我玩打手心。”
“……打火机。”
“哦。”
甘霖从旁边地上把打火机捡起来给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给到一半不给了。
“你耍我是吧?”
“你要点什么?我给你烧,这个打火机容易烧着手。”
木三阳抬手把她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了。
“烧吧。”
“啊?”
甘霖站原地傻愣。
木三阳:“点火。”
“噢。”
甘霖还真点火了。
木三阳看着那簇在风中飘荡的火苗,举起手里那张纸,将角放在火苗上。
甘霖看着木三阳:“你……”
木三阳没说话。
甘霖也没开口。
等到那张纸烧成了灰,甘霖低头看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通知书,不知道该说什么。
木三阳:“你烟花放完没,还有什么?”
甘霖:“我正愁呢,我妈买了一把仙女棒,我怎么放啊。”
木三阳好奇地蹲下来看:“长啥样啊?”
甘霖把袋子里那一捆拿出来,放到木三阳手里。
木三阳抬手把那一小把插水泥缝里:“你直接一把火点了。”
“别,这样怪像上香的,别人该出来骂咱俩了。”
“……”
甘霖拆开一根:“你拿着。”
他点燃上面玫红色的薄纸,下一秒,从顶部烧起刺啦的光。
俩人就这样蹲在地上看着那一根小小的烟花。
烧到最后,木三阳开口:“就这?”
甘霖:“……算了还是一把火烧了吧。”
木三阳依旧把剩下的仙女棒往水泥缝里插。
甘霖刚要点火,感觉不对。
“这片怎么这么眼熟……”
他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后面一照。
“艹,这是我小时候炸出来的,咱换个地方。”
这下是终于见到那个大名鼎鼎的废墟了,不过这地方原本就破,甘霖只是让它更破了而已。
木三阳懒得走:“都这样了,土地公还能怪你不成?”
甘霖:“……”
一捆仙女棒的确比一根仙女棒烧起来要稍微壮观一点。
刚烧了一半,木三阳抬手看了看表,对甘霖说。
“新年快乐。”
甘霖仍然看着火光:“快乐。”
木三阳掐住甘霖的后脖颈:“你他妈看着我说,有没有礼貌。”
“啊草草草你知道你手有多冰吗?别老学些七的八的脏话,哪个小畜生教你的,像什么样子?”
甘霖,自己骂自己界的天才。
他一把把木三阳拽起来:“行了快回家,冷死了,我把垃圾收拾了就走。”
第二天起床,木三阳正和徐衷打着电话。
“我后天就要进组了,结果男主还没找到。”
“你是女主啊?”
“不是啊,我女二。”
木三阳疑惑:“我怎么记得陈姐给你说的是个女主。”
“我哪敢接,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要去抢了。”
“这男主要求很高吗?”
“要一米九,还得是那种宽肩,试的这几个脸倒是行,身高垫鞋垫都不够,那小身板,一个个跟大头娃娃一样。导演都打算要不然就选个最帅的凑合好了。”
木三阳:“还挺好笑,泱泱大国找不出一米九。”
她挂断电话出门,餐桌上,仨人正在打牌。
“胡啦哈哈哈哈哈,今天甘霖洗碗。”
“哪天不是我洗的碗。”
甘露扭头一看:“呦,你来的刚好,三缺一,快点。”
木三阳:“我不会。”
甘露不敢相信:“跑胡子你都不会?”
妈妈笑道:“别说跑胡子了,她连嗑瓜子都不会,头回见有人吃瓜子一个一个撬开。”
甘露:“斗地主呢?会吗?”
“不会。”
“跑得快?”
“我这会跑不快。”
“……”
甘霖在旁边扭头可劲笑。
甘露:“那你会什么?”
木三阳:“国际象棋。”
甘露:“不会。”
“围棋。”
“不会。”
木三阳反将一军:“围棋你都不会?”
“……我会五子棋。”
妈妈狠狠地在桌子底下踹了甘霖一脚:“别笑了,看看水开没,水开下饺子。”
甘霖笑着哦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甘露朝木三阳招了招手:“这样吧,我教你一个简单容易上手的。”
木三阳站在原地:“我不是很想学。”
妈妈:“学了有大用处的。”
不信。
“真的,你会个牌在前面老头老太太那一打,能知道好多街坊邻居的事呢。”
木三阳:“……”
木三阳也在餐桌旁坐下了,倒不是因为她想打听八卦。
但是妈妈是真当她要打听八卦了,已经摆起了架势:“唉,我前几天听楼上那户说的。”
甘露轻车熟路地把牌聚拢:“楼上哪户啊。”
“就老漏水漏咱家每次被你哥上去踹门那户。”
“哦,他家有个儿子是吧。”
“对对对。”
“长的怪帅。”
“……”
“我记得理性认识和感性认识是互相渗透的吧,就面对这样一个平庸的客体,你是怎么说出他很帅这种谬误的?”
甘霖走出厨房,打开冰箱想拿葱。
“说明你没有理性。”
甘露努起嘴:“甘霖你一天不找抽你就痒是吧?你审美难道就很好吗——”
额。
甘露闭嘴了。
“当我没说。”
妈妈:“打什么岔,都听我说。”
甘露:“不对,是听我说,嫂……不是,木三阳,你看着,这个方法可简单了……”
“楼上那户跟我说,他儿子找了个外地的老婆,结果两家因为彩礼的事到现在都没领证……”
“你就是这样一张一张放,有一样的牌就可以把中间的都收走……”
“然后我听说,人家姑娘为什么不答应呢,因为他们想让人家女方家长在海安那一块买套房,这套房子的钱怎么来啊,就是要人家姑娘把在久安的房子卖掉……”
“最后就是看收完谁的牌最多……”
木三阳:“……”
甘霖就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笑看着。
木三阳终于忍不了了:“你俩能分开说吗?”
“……妈你非现在说干嘛,我这教她打牌呢。”
“你早晚不都可以教,你先等会的。”
“你等那女的扇了楼上那男的一巴掌之后再说。”
木三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电话接听,应了两声之后挂断。
“我明天得走了,我报的声乐课,那个老师从国外过来了。”
妈妈大惊失色:“明天也才大年初二啊。”
“外国人,他不过春节。”
木三阳站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甘露手在空中瞎比划,最后看向站在门口的甘霖:“你不挽留一下?”
“我挽留什么?上课那是能随便旷的吗?你以前是不是一天天的净旷课?”
“胡说八道甘霖,你再扯一个试试?”
下午妈妈又带着木三阳和甘霖上街了,至于为什么不带甘露。
大家都很容易忘记,她其实是一个应该好好坐月子的母亲。
“今天太阳难得这么好,你俩赶紧多晒晒。”
甘霖打了个哈欠:“晒太阳容易犯困。”
妈妈熟门熟路地在药店门口拿了杯茶,然后在一群下着象棋的中老年人旁边坐下了。
“呦,雪华啊,这是你家媳妇啊,真是——”
“哪能啊,这小子也配?”
甘霖:“……”
“这我新认的女儿,可优秀了,三阳,会下象棋吗?给他们这群老不死的露一手。”
甘霖:“……”
“呦,真的假的,”其中一个大爷站起身,“你来下一盘,这老东西我怎么都下不过。”
木三阳还真就下起来了。
对面的“老东西”眼看要输,当即说:“这局不算,这局不算。”
“嘿你怎么还反悔呢?”
“就是啊,你输给一小姑娘合适吗?”
甘霖不悦地说:“合适啊。”
“嘿你小子,你来下一盘。”
底下的老东西立马护住棋盘:“不行不行,他不能下。”
甘霖拍了拍木三阳的肩,示意她起来,然后对老东西说:“咱俩也好几年没下过了,指不定您就赢过我了,来一局吧来一局。”
“那不行那不行。”
“别怂啊老章,赶紧赢一局挽回一下你那个要掉没了的脸皮啊哈哈哈哈。”
妈妈非常享受地继续在旁边喝茶。
好,又输一局,章老头这下恨不得把桌子掀了,可惜是大理石的,他掀不起来。
他愤愤不平地走了,甘霖也站起身,对旁边的大爷说:“你看吧,你非怂恿着我打,这下好了人给气跑了。”
“嘿你小子,这麻烦都推我头上了,那你让他两步呗。”
“不要,让两步他不还是一个死。人家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非跟他对呛干嘛。”
大爷在凳子上重新坐下:“我俩啊,我俩数着日子呢,看看谁先死。小姑娘,再陪我下两局。”
妈妈也开始发号施令:“甘霖,你帮我去那家西饼屋买点饼干来。”
甘霖:“你这样也说的太笼统了,买什么类称多少斤你是一点没提啊。”
“让你去你就去。”
甘霖无奈地道:“得嘞。”
眼见着人走远了,妈妈问:“欸,张哥,你有认识的不错小姑娘没,给我们家甘霖介绍一个。”
“你们家甘霖这条件还没找着不太可能啊?指不定心里有人呢,要不然啊,就是……”
妈妈把塑料杯子往桌上一拍:“他是那种人吗?你家富民出去嫖,全世界的男的就都出去嫖吗?”
张大爷不以为然:“男的不都这样?”
“说话真不中听,三阳,赶紧赢了他,让他滚,换一个人来。”
木三阳分析着棋路,说:“所以我这会是为了给甘霖找对象才在这下棋的吗?好了,死了,下一个。”
张大爷撇撇嘴走了。
“现在我们总说年轻人自私,不愿意繁衍后代,可是我们自己,难道就是无私的吗?大多数父母是做了一场长期的投资,将来从孩子这里得到反馈,而现在的年轻人,做的是活期存款,定期为自己输送能量
我不是非要他做到什么地步,只是希望他也能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哪怕没有孩子,能有个人和他做伴走完一生,也不算孤独。”
下一个来的杨姨揶揄道:“呦,哪能没孩子啊,你家甘露生的又不算你家的,甘霖要是断了,你家香火不就没了吗?”
“杨梓来,你怎么说话的?甘露生的不是我家的还能是你家的吗?”
木三阳:“行了下一个。”
杨梓来想悔棋:“再来一局。”
木三阳:“下一个,您要不走我抬您走。”
“啧,不愧你董雪华你的干女儿,跟你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就像她自己,你个长舌妇当心烂嘴。”
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怎么,雪华,你干女儿看不上你儿子啊?”
“啧,”妈妈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看不上男人是好事,说明这姑娘阅历丰富,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一棒子打的。
木三阳:“能来个厉害点的吗?”
下一个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高中生,他往凳子上一坐,周围的人发出惊叹。
“呦,邓家的小子,他下棋可厉害了。”
妈妈磕完了瓜子又开始喝茶:“邓宰,你成绩怎么样了,升上去了没就在这下棋,你妈不抽你啊?”
“霖哥没给我补习,我成绩现在跟那个跳楼机一样掉。”
木三阳:“那肯定是你没好好学,自己的成绩难道还指望别人吗?”
“姐姐你说话真不中听。”
“我觉得还行。”
妈妈问:“那你咋出来的,你妈没把你关起来啊?”
“关了我能跑啊,二楼跳下来又不高。姐姐说的倒也没错,霖哥之前跟我说,什么瘦人有鱼什么的,给我说了一堆学习方法,我实在是用不了,我感觉这种东西就适合他们脑子好的。”
木三阳:“授人以渔。”
“对对对就是这样,董姨你知道甘霖哥教的方法有多恐怖吗?他说他一天可以记一千个单词,我立马我就信了,给我乐死了,你想啊,一天一千个,中考前我岂不是能来来回回记个彻底,他给我示范完,我信了,但是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想听他说学习方法了。”
妈妈:“哦,我知道,甘霖不就是在纸上写吗?我看过他草稿纸,那密密麻麻一片。”
“对就是那种,但是太恐怖了,我记了两个之后必忘学的第一个,他的办法我实在是没法用,姐姐,你说对吧。”
木三阳仍然顶着棋局:“问我干什么,一天一千个很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