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絮阳一时没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他起初还以为是萧长澹回来了,正想着该怎么让王琏不在萧长澹面前胡说八道,便听外面狱卒叫了声“陈大人”。
祝絮阳险先没反应过来哪个陈大人,回头便见陈渡着一袭玄青锁边的窄袖劲装入内。祝絮阳怔忡了下,陈渡不是和萧桓在一起吗?
他越过陈渡肩膀看向后面,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祝絮阳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嘴:“陛下要亲审?”
陈渡脸上无笑:“此案主审乃定王殿下,陛下不审他。”
萧桓没来?
祝絮阳的目光在陈渡身上扫了一遍,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刚回京。这就更奇怪了,萧桓先是同陈渡先他们一步离开驿站,却并未回京,如今陈渡又是独身来刑部大牢……
祝絮阳正想着,听陈渡问:“都招什么了?”
祝絮阳微噎,王琏根本没一句实话,死到临头还妄想给靖南王府栽赃嫁祸,但这些话他自然不能当着陈渡的面说。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王琏,先前以为来的是萧长澹,祝絮阳还想着周\/旋,没想到来人是陈渡,现在怎么办?
“赵侍郎审半天什么也没审出来?”陈渡转身看向祝絮阳。
祝絮阳轻笑了声,不动声色扯开话题:“是陛下让陈指挥使来问的?”
王琏没见过这位皇城指挥使,自然也听过他,知道面前这人是萧桓亲信,急着便道:“陈大人,我要见陛下,罪臣有话要同陛下说!”
祝絮阳脸色骤变,若让王琏见了萧桓,恐怕靖南王府的罪名又要坐实几分!
他忙上前一步挡在陈渡面前:“大牢阴暗,不如我同指挥使到外面去说,算算时间定王殿下也该回来了,有些案情细节……”
“不如赵侍郎去外头等定王殿下,案情细节我就不参与讨论了。”陈渡打断祝絮阳的话,目光落在王琏脸上,“留我同王大人说两句。”
他要说什么?
果真是萧桓派他来的?
回京后王琏突然改口是不是也是萧桓授意?
陈渡让人请祝絮阳先出去,祝絮阳的思绪飞快,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渡官职比他高,他现在也只能祈祷萧长澹尽快回来了。
王琏见此,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松懈了些,他笑问:“事情是不是快了结了?”
天家同长孙家是姻亲,先皇后虽然已仙逝,但未来太子妃便是下一任皇后,王琏回京后得到提示把所有的事推长孙棋身上就知道此案查不久的。
陈渡抿唇往前一步:“我今日来,是想问王大人关于梁州城地下的通道的事。”
王琏急道:“那些真的不是我挖的,还有那些兵器也是,本来就在那里,全都是陆中延干的!”
“嗯。”陈渡冲他笑了笑。
……
祝絮阳刚找了人去宫中通知萧长澹来,便见萧长澹远远策马而来。
“殿下!”祝絮阳迎上去。
萧长澹利落翻身下马,蹙眉问:“赵侍郎怎在此处?王琏招了?”
祝絮阳心说,招个屁招,他见萧长澹要往里走,忙道:“陈指挥使来了,说要单独和王琏说几句。”
“陈渡?”萧长澹的步子微顿,“父皇回来了?”
“陛下没来。”祝絮阳这才发现萧长澹的脸色沉得厉害,“宫里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虽也是长孙家的人,但那些事也是天家的事,萧长澹没说。
两人才走到天牢门口,便见陈渡快步出来了。
“殿下。”陈渡看见萧长澹倒是脸上揣了笑。
萧长澹想着宫里的事有些笑不出来:“父皇此刻在哪?”
陈渡道:“陛下还在梁州,同晋王有事相商。”
祝絮阳拧眉,萧桓还在梁州?
萧长澹问:“什么事?”
陈渡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殿下莫要为难我。”
正说着,里面有人急着冲出来,看见萧长澹便惊慌失措道:“不好了殿下!王琏咬舌自尽了!”
“你说什么?”萧长澹阴沉着脸往里走。
陈渡略往前一步,挡住了要跟进去的祝絮阳:“赵侍郎。”
祝絮阳抬眸错愕看着这人。
“刚才王琏同我说了一些挺可笑的事,什么梁州那些地道以前就有,想必他也在赵侍郎面前提了吧?”陈渡的目光直落在祝絮阳脸上,徐声道,“王琏大约是不知道,那些地道陛下早就知晓,原是前朝用来运送战时辎重的。”
说完,他让了路,“赵侍郎入内看看吧,我还得赶着城门落锁前出城。”
祝絮阳看着陈渡的背影有些恍惚,直到边上有人叫了声“赵大人”,他才扭头入内。
萧长澹在里面发了好大的火,里头狱卒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王琏已经被人放在了地上,满口鲜血,祝絮阳上前查验一番,果真是咬舌自尽。
一炷香前还妄想谈交易保命的人转头就自尽……偏偏还在与陈渡交谈完后,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是萧桓命陈渡来杀人灭口,好保长孙家吗?
可刚才陈渡那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后来都招什么了?”萧长澹朝祝絮阳看来。
祝絮阳捻了捻指尖的血迹起身:“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并无新鲜。”
萧长澹咒骂着踢翻了一侧的囚凳,现在人犯已死,这案子也没法深挖了。他在里头站了片刻,让承影去请刑部尚书,户部既然已经查清,便要移交给刑部了。
“赵侍郎先回去。”萧长澹道,“本王还得进宫一趟。”
宫中定是出事了,只是祝絮阳如今的身份没理由进宫,便只能应声。
他还得去仁安堂拿他的行李。
没想到祝絮阳的马车刚在仁安堂门口停下就听身后有人叫他“六哥”,他转身见陆十念从对面的馄饨摊边上站起来,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祝絮阳穿过马路疾步走向她:“你怎么出宫了?”
他还以为陆十念是要问王琏的事,没想到陆十念抓住他的衣袖压着声音道:“我碰见陈渡了。”
祝絮阳微愣。
陆十念继续说:“他说萧桓人在梁州同晋王谈事,萧桓怎么可能同晋王谈什么事!我还见他的包袱里露出了一方衣袖,袖子内里缝了貉毛,那是冬衣。如今这种时节哪里用得上冬衣?”
祝絮阳自然知道陈渡说的不是实话,毕竟当时萧桓把随行侍卫全都留给了陆十念,他身边本来就知道陈渡一人,他是不可能让陈渡回京,独自留在晋王封地的。
陆十念睨着祝絮阳,一字一句道:“萧桓在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