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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萧云澜和萧云湉还没来得及入内,便被折回的陆十念拦住了。

陆十念道:“表姐被送去东宫了,姐姐们快去看看吧。”

萧云澜和萧云湉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跑,却是谁也没发现她们的七妹妹并未跟上去。

陆十念转身跨过门槛。

郑太后方才听到公主们来时,原是想让孔嬷嬷去拦人的,没想到小七先把人拦住了,她再看到小七步步走来,目不转睛的模样……郑太后的护甲不经意往里勾了勾。

不消片刻,厅内所有的熏香都换了新的。

轻薄烟雾自掐丝香炉里袅袅飘散,恬淡的静香浮浮沉沉在周遭,恰到好处地盖住了空气中的丝丝血腥。

宫女们动作利落,很快把染血的地板擦拭干净,甜玉带着人下去了。

郑太后朝陆十念招了招手,又朝孔嬷嬷道:“去沏壶茶来,哀家同小七有话要说。”

陆十念同幼时那样依偎坐在了郑太后身边,郑太后摸了摸她的秀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茶沏来了,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陆十念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忽然悲从中来,他们都长大了,那些不愿意经历的事终究还是要来了。

一炷香后,东宫派人来报。

太子妃流产了。

陆十念的手倏地一颤,杯盏自腿上滚落,顷刻碎在了地上。

郑太后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似的揉捏陆十念的手背道:“哀家不想让她跪,是她自己要跪的。”

陆十念的眼眶酸涩得厉害,扭头看她:“可表姐并不是因为久跪才流产的。”

“不要胡说!”郑太后压下眉眼,一字一句道,“是她自己身子弱,这才经不住跪!”

陆十念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不是您往满屋子的熏香里加了东西吗?

“小七。”郑太后轻轻搂住陆十念,似是安慰,“你太子哥哥还会有孩子的,会有的。”

但却不可能出自长孙一族了。

明明是很恨长孙家那些人的,可是陆十念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刻她很是替长孙妤难过。

她徐徐站了起来:“我去看看表姐。”

“小七。”郑太后拉着她的手未松开。

陆十念没回头:“我知道的,祖母,我都知道的。”

……

六月的日头仿佛瞬间往云层里缩了起来,蝉鸣寥寥。

萧长涯一路从御书房赶来,连中衣都湿了,后背浮着水印,他穿过花园长廊,远远便听到有人在哭。

萧云澜和萧云湉不敢在里头哭,出来后就再也忍不住,姐妹俩抱头痛哭。

两人看见萧长涯都愣住了,挂着泪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大约说什么都是徒劳。

“大哥哥。”

萧长涯抬眸才见陆十念红着眼眶站在门口看他。

他早就得知七妹妹回宫的消息了,本还想着等晚上让御膳房准备一桌她喜欢的菜再好好给她接风洗尘的。

他勉强笑了下,快步入内。

萧云澜和萧云湉便又开始哇哇大哭。

萧云湉道:“枢密院事的事同妤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她去求什么情呢,要不然也不会……不会……呜呜呜……”

萧云澜吸着鼻子:“说不定就是那王琏胡乱攀咬,长孙家出了太子妃,为什么要谋反?”

萧云湉一愣:“对啊,四姐姐你说的对啊!”

陆十念却记得王琏说的话。

他说长孙家现在没有皇子,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这便是郑太后不会让长孙妤的孩子生下来的原因。

陆十念深吸了口气,走到院子里,她仰起头,烈日从云层探出,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周围一片明晃,周遭哭声仿佛也听不见了。

萧长涯会猜到事情真相吗?

他会恨太后吗?

……

内室一片浓郁药味。

一阵珠帘碰撞,萧长涯入内坐在床沿,床褥轻陷,长孙妤就睁开了眼睛。

“都下去。”萧长涯屏退众人,俯身握住长孙妤的冰凉的手,低头吻了吻,“本宫都听说了。”

长孙妤不哭也不说话,就这么睁眼看着他。

萧长涯忍着哽咽道:“把身子养好,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长孙妤微抿了下不见血色的薄唇,她忽地挣扎起身。

“别起来。”萧长涯试图按住她。

她不依,挣扎下床跪在萧长涯面前。

萧长涯震惊起身:“阿妤,你这是做什么?”

长孙妤双手交叠于额,郑重朝萧长涯行了礼,抬眸望着他道:“从前妾为长孙一族嫁于殿下,蒙殿下厚爱,妾心中有愧。此后阿妤只是长涯的妻,年岁韶华,唯君是天。”

“你说什么胡话?”萧长涯半跪着去扶她。

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含着笑落泪道:“殿下心里清楚的,这个孩子……生不下来。以后这东宫再有孩子,那都同妾无关。但是……”她收紧手指,急着道,“但殿下的孩子,妾会视如已出,是真话。”

萧长涯一把抱住她:“本宫同你会有孩子的。”

长孙妤轻笑起来:“殿下又不是孩子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她从前就像一株浮萍,父亲让她飘向陛下,她就必须向着陛下。后来父亲要她飘向太子,她又来到太子身边。

作为长孙家的嫡女,她的一生都在为家族贡献。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家不会再准她生育,一个无法生出继承人的嫡女对长孙一族来说就如同一枚弃子。

从前母亲总说,人无完人,事无完事。

她现在懂了。

她虽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得到了余生的自由。

……

此时的刑部大牢。

油灯忽然蹿火,猛地跳跃起来。

祝絮阳冷脸看向王琏:“本官问你账本的事,你扯昔日靖南王府的事做什么?”

王琏虚弱笑了笑:“赵大人去过梁州,那我不妨告诉大人,那条带我们逃生的地道通往的地方是昔日靖南王府的别院。”

祝絮阳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王琏咳嗽两声,徐徐道:“有没有可能那些兵器本来就存在呢?”

祝絮阳的神情紧绷:“什么意思?”

王琏低低笑起来:“你们不是一只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避开晋王耳目在梁州私铸那么多兵器的吗?大人就没有想过,在我发现那些密道之前,那些兵器就已经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