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秀珍提出的尖锐的选择题,钱大伯一家进屋开会去了。
老二媳妇儿秀珍伤透了心执意不肯回归家庭,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留下儿媳妇,而是小拖油瓶妹娃的去留。
钱二娃主张留下妹娃,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还打着拿捏住孩子要秀珍不得不听话这如意算盘。
要搁平常,他这个最得宠的儿子说的话,爹娘肯定是要听的。
可这回不一样,关乎利益,老大老三的反应尤其激烈,即使是当家做主的老两口也不能轻易下决定。
如果留下妹娃,势必就得多分东西给秀珍,兄弟俩谁也不想为了钱二娃惹下的烂账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东西赔出去。
平时爹娘偏心也就算了,无非就多给老二吃点儿好东西,少干点儿活儿而已,无伤大雅,可这回要再由着二娃胡闹,给出去的可就是一大家子人的积累。
老三态度很坚决,他本来就有主意,家里这点破事儿和爹娘的偏心这些年他都记在心里,虽然没说出口,但早有了分家的打算。
因此二哥才说一定要把妹娃留下,东西秀珍想分就分,自己总有办法叫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三娃就立马表示给东西可以,先把家分了。
“本来这事儿和我们三房就不相干,二哥要离婚给嫂子分东西理应该分他自己那份儿。只要把家分了,妹娃留不留下我都没意见,不然···我也闹!”钱三娃难得收起了笑模样,一脸阴沉的开口道。
他媳妇儿陈春红向来最听他的话,听他说要分家,立马举双手表示赞成,把公婆气的不得了。
钱老大本来摔了一跤没人管就觉得丢脸,这会儿见自己还没死小儿子就要闹分家,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痰堵死。
大家庭里没有好端端要分家的,下力挣吃的农民不抱团过日子,咋可能越过越好?
瞧瞧村东头大榕树老秦家吧,自打分家以后,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就死的死、疯的疯,眼看就要散了。
家里死了人,连抬尸体上山去埋的男丁都没有,秦家这一支算是败了。
钱老大一辈子都在和亲弟弟比较,当初他婆娘肚皮争气连生三个男娃,那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家唯一一次胜过弟弟家,正经炫耀了好多年。
如今突然闹分家,让他老脸往哪儿搁?不得被弟弟、弟媳笑话死?
缓过劲儿来,钱老大立刻驳斥了老三,“你少放屁!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要把你老子气死啊?难道非要这个家散了你才高兴?告诉你!想分家···除非老子死了!不然你想都别想!”
“不分家也行,那就少数服从多数,我第一个不同意留下妹娃在家!”钱三娃一步不让,态度十分坚决,摆明了要和二哥唱反调。
眼看丈夫又要发飙,钱大嫂连忙上去和稀泥,她不满的瞪了一眼三儿子,随即将矛头指向三儿媳妇。
“老三!你这话说的就没良心了!咱们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提分家呀?你结婚前可从没这么说过,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你,搅家精!”
千错万错,永远都是媳妇儿的错,在这个家里根本就说不通道理,陈春红心里委屈,但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一旁没人理睬的易枝兰先闹了起来。
她突然出声道:“我们老大家也不同意妹娃留在家里,如果二叔一定要这么干,那就分家!”
从进门儿起,她和丈夫就像两个透明人,公婆和两个小叔子都只当看不到他们老大一家,就连分家也没人过问他们的意见。
真不知道婆婆说日子过得好好的,是基于什么判定的。
钱大娃是个话不多只认干的,虽说没什么情趣,但过日子比两个小叔子要靠得住。
本来他们家里老大挣工分就是最多的,即使平分都是吃亏,易枝兰早就不满了。
之前没闹是因为秀珍肚子不争气,陈春红又生不出娃来,全家上下只她生出了老钱家这一辈的独苗苗。
就算看在钱有余的面子上,公婆心中那杆秤也该往他们老大家倾斜才对。
谁知道老二家这么能折腾?
易枝兰心中千回百转,直到老三说要分家才将她点醒。
二娃受宠,他这年纪离了婚肯定是要再娶的,娶媳妇儿的钱可不少。
反正三兄弟早晚都要分家单过,在新媳妇儿进门前分还能多得几十块钱。
他们老大家勤快认干,没了这一屋子累赘说不定能过的更好!
打心底里易枝兰还怨恨着婆婆,不说点儿话来刺她心里就不舒服,这不,见她也唱反调闹着要分家,婆婆气的就要上来挠她。
钱大娃上来拦,老母亲的巴掌顺势就打在了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咬牙骂道:“窝囊的东西!被个女人拿捏住,还有没有男人样了?你媳妇儿竟然说要分家!要分家呀!你还敢拦?还不把她打回娘家去!”
挨了一巴掌,又被推搡了几下,钱大娃始终没有要动手打媳妇儿的意思,这可把老母亲气的不轻。
对上这个大儿子,她可没有对二儿子那么好的脾气,脱下脚上的鞋就招呼在儿子头上,易枝兰看不下去,竟然冲上来一把将婆婆推出老远。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钱大嫂只感觉自己气的都要得心脏病了,颤声骂道:“你!你要反天啊!老大!你媳妇儿打你娘你管不管?没良心的窝囊东西!老娘白生你了!”
钱大嫂彻底破防,扑上去厮打儿子。
她从生下三个男娃起就做着当太后的梦,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亲生的两个儿子忤逆,被大儿媳妇推打。
小屋里动静闹得太大,外头的人面面相觑,想进去拉架,又唯恐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招人恨,十分犹豫。
估计也意识到了继续闹下去只会更加丢脸,钱三娃和媳妇儿一起上手拉开了母亲和大哥,一家子人又重新坐在一起“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各怀心思,钱大娃脸上挂了彩,钱大嫂哭的气儿都快接不上了,钱老大一张脸黑的跟锅底儿似的,晃眼看去恍如要命的阎王。
除了老三两口子,这屋里估计也就钱二娃还神色如常,没把这场闹剧看在眼里了。
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从小受宠爱,就算长大结婚当了爹,在爹娘眼里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他从来是有求必应的。
他心里都明白,不论两个兄弟怎么闹,总之他都是能如愿的,所以并不担心,也不太能体会爹娘的犹豫和难做。
说白了就是自私,除了自己,什么都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