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背着包袱去了县上，这两年来，因为林阳大部分时间都在临湖县念书，林竹也在县城买了个一进的小宅子，除了林竹林阳的房间还有一间客房一个书房，家具什么都齐全。
平常他们来县里的时候若要过夜就会来小院子住。
林阳今年十二了，因为吃食上林竹很注重营养搭配，如今个子已长到林竹肩膀的位置了。
县学和考试的地方有段距离，能在县学念书的大部分都是家里小有资本的，极少数的才是寒门子弟，夫子给所有要考试的学生放了假，让他们在家安心复习等待科考，若是家里在县城没有房产的则是可以住在县学宿舍里，只是路程稍稍远了些，其余的倒也方便。
自家的院子肯定比集体宿舍住的舒服，林阳便早早搬出来了，也方便复习。
见二哥来了，林阳放下手中的笔墨，迎上去道：“二哥怎么来的这么早。”
林竹是说过要来陪他考试，可这离县试还有三天的时间呢。
虽然长大了不少，可自家弟弟脸上的孺慕之情还是同小时候一样，林竹摸摸弟弟的发髻：“我早点过来也好，临近考试了，你心里定也紧张，我过来了，家里的活计你就不必沾手，只温习功课便是。”
林阳看着自家二哥从包袱里掏出的芝麻片和肉干条子，道：“你们第县试磨人，这是我和你三姐前天刚做好的，里头放了芝麻核桃，补脑的，平日里温书饿了直接吃就行，这个平安符是大姐求的，说是让道长开过光了，能保佑你一切顺利，我看了下，那上面是有写一些字的，你这几日戴着就行，县试就别带去了，怕不好......”
“这个时候蚊虫多，你又容易招惹蚊子，这香囊也带上，放心，我是用白色的棉布包着的，你放在身上能驱蚊......”
林竹还在一样一样的数着，他没经历过这边时代的考试，可她之前中高考的时候，也就两小时的考试时间，他妈上到纸笔下到糖果风油精，全都给他备齐全了，就怕有个什么意外的，林阳这考试还要在里头待一天，那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
尤其现在是八月，正热的时候，林竹甚至给他准备了盐腌的梅子，热的时候含一颗，既能消暑又能提神，一举两得，要不是怕林阳喝水多要如厕，林竹还想给他带点青梅露的，正说着，林竹腰侧就蹭上来一个脑袋。
林阳坐在一侧凳子上，抱着林竹的腰，脑袋低着他撒娇似的磨蹭。
林竹被弟弟这一举动逗乐了：“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黏人啊。”
林阳在以前还跟他一起睡的时候，也喜欢抱着他用脑袋顶他，林竹虽然不懂小孩子的意思，那时候林家穷，林竹平时靠卖笋子挑担子才挣的那点小钱，也不能给弟妹买什么玩具，心里也觉得亏欠，便总陪着他玩这个游戏。
后来林阳大了，渐渐有了自己的房间，两兄弟睡一起的时候寥寥无几，可每次林阳想撒娇的时候，都会来这一招。
“二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林竹失笑：“谁让我是你哥呢。”
“不对，别人的哥哥都没你好。”
他的同窗大部分都有兄弟姐妹，可林阳觉得，他们的兄长肯定都没他的哥哥好，旁人都是母亲或者书童准备这些日常用品，可林竹一个大男人，平时自己都过得大大咧咧的，在他考试的时候却连蚊虫叮咬这种事都能想到，这份用心，让林阳眼睛都有点红了。
他何其有幸，能得到林竹这样的兄长。
林竹食指戳着林阳的痒痒肉，这是林阳的死穴，一动他就笑得不停。
果真，林竹手没戳两下，林阳抱着兄长腰的手就软了。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连眼泪都出来了：“二哥，你别动了，我...我要摔倒了......”
林竹把人欺负了一通后，才心满意足是撒手，林阳被欺负的脸红脖子粗，刚刚那感人的气氛瞬间跑没影了。
玩闹了一通后，兄弟俩靠在一起，林竹问道：“你们互保的人选可找好了？”
县试毕竟是科举考试的第一轮，如今的朝廷对于科举人选的品性考核还是很严格的。
有过作奸犯科资历的一概不收，科举作弊也是实施行连坐，林阳他们县试是需要五位考生互相担保，若其中一位出了事情，其余四位一起丧失本次考试的资格。
哪怕最后考核结果出来了，若是被举报作弊查明属实后，哪怕考中的学子已经有功名，也会被夺走。
除了考生互保外，还要一位秀才作保，这也是为了让考生警醒，秀才更注重声誉，若考生品性不佳，那这一关就过不了，更别提别的了。
林竹道：“人选都是夫子推荐的，都是县学里头的学子，品性俱佳，夫子都一一考核过了。”
“作保的秀才好找，我们夫子就是，他与我们作保，保费只收最低的一两银子。”
秀才作保是要收银钱的，这也是秀才收入的重要来源，毕竟不是每个秀才都是能赚大钱的，收入高的秀才无非是开私塾做夫子，可收入低的秀才也是有的，不然戏文里为啥那么多的落魄秀才。
县试三年两考，每次考县试的学子不知何几，一个秀才只能给五个学子作保，这也导致了每次县试之前，那些秀才功名的人家都门庭若市，来往的学子都是捧着银子求秀才公给他们作保的。
一般保费在一到三两银子，林阳他们夫子在县学教书，俸禄不低，自然是不会坐地起价的，都是收了最低的标准。
这也不能不收，不然容易落人口舌，毕竟多少落魄秀才指着保费吃饭呢，要是有人不收保费直接作保，难免会被人议论，说是想攀名声什么的。
林竹点头：“是熟悉的人就好，就担心遇上些想走歪路的人。”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要是因为别人作弊或者为人不行把自己连累了，那可不划算。
因为三天后就要考县试了，林竹做饭连辣子都不敢放，生怕林阳吃了上火影响县试。
就是苦了林竹，他本就嗜好吃酸辣重口的东西，如今只能给自己前面摆一碟子辣酱，觉得饭菜淡了就在前面辣酱里滚一圈再吃。
味道虽然稍差点，可也比白水煮的要好。
林阳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可当晚，林竹给自己开了个小西瓜，却一块都不分给林阳的时候，林阳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二哥，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林阳看着水润润的西瓜，欲哭无泪，这饭食被忌口就算了，怎么连瓜果都不让吃了。
林竹丝毫不松动，一边用勺子吃瓜一边道：“大夫说了，这瓜果性寒，容易伤及脾胃，你如今正是重要的时候，可不能因为贪嘴误了事。”
林阳：“......大夫说的应当是多吃无益。”
“反正你最近都要忌口，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别贪嘴了。”林竹言之凿凿：“西瓜什么时候不能吃，等你考试出来，我给你开一个大的，让你吃个够。”
林阳知道林竹是为他好，只能含泪温书，让自己别去想那脆甜的西瓜有多好吃。
林竹也不馋林阳，快速的把手里的西瓜吃完，道：“我去铺子里看看，你晚上想吃啥？我晚点买回来。”
林阳道：“没有什么想吃的，二哥你买你喜欢吃的就行。”
林竹颔首，换了身衣裳就准备出门。
孙志如今也是铺子里独当一面的老员工了，去年七月刚刚成亲，如今妻子也怀胎三月了，林竹到铺子的时候，就看到他笑呵呵的打算盘算账。
送走了买单的客人后，孙志刚好抬头，看见林竹，他高兴的挥手：“表哥，你怎么来了？”
刚问完这句话，他大手拍了下脑袋，嘟囔道：“瞧我这记性，表哥你是来陪阳哥儿科考的吧？快坐，我去给你端碗凉水。”
这会儿天还热着，林竹穿着窄袖的衣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竹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汗，笑道：“对啊，阳哥儿到底年纪小，科考事情重大，我也不放心。”
今儿铺子里的另一个伙计休息，店里只有孙志一人，林竹来到柜台前，拉开凳子坐下。
孙志已经把晾凉的水端到林竹面前，闻言道：“表哥，你不放心同我说一句就是了，我去照顾阳哥儿也是顺手的事情，哪里需要你特意赶过来。”
林竹道：“毕竟是阳哥儿第一次科考，我亲自陪着好些。”
反正他在家里也是查账，在县里也是查账本，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换了一个地方办公而已。
“那也是，自家亲哥哥陪着到底是不同的。”
孙志在凉水里放了点蜂蜜，林竹喝着甜甜的，他看到孙志如今圆润了一些的脸庞，想来没少陪着妻子补身体。
林竹道：“前几日陈哥回来同我说，你们家里很快就要添丁了，恭喜啊。”
说起这个，孙志眉开眼笑的：“谢谢啊，前不久刚满三个月。”
“大姑高兴坏了吧？”
孙志是林大姑的小儿子，平日里难免偏宠着点，如今小儿子也即将为人父，可想而知林大姑有多惊喜。
“那可不。”孙志半是玩笑半是苦恼：“表哥，你不知道，我娘现在可偏心了，前日我晚回去了一点，秀娘（孙志妻子）就哭了，我啥都没干，我娘见了拉起扫帚就给我一顿打，说我混账不懂得体贴妻子，真的是......”
孙志说起来还有点委屈，后面他问了妻子为什么 要哭，妻子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觉得委屈，就想哭.......
这个解释，让孙志都懵了。
林竹笑的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他连忙咽下，清了清嗓子，道：“你嘴巴干嘛用的？不会解释吗。”
林竹可不觉得他会站着挨打。
“我解释我娘还不听，一个劲的说我没回来之前秀娘好好的，我一回来就惹哭她，我背上现在还青着呢。”
孙志也无法，那两个一个是老娘一个怀着娃娃，他一个都惹不起，只能吃下这个亏。
自此以后，孙志都谨记一个道理，就是——别和妇人讲道理，尤其是有了身子的妇人，一般人都争论不过的。
林竹端起水碗挡住嘴角的笑意：“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有了身子的妇人的确难伺候些，林梅怀了两次了，每次徐二都得受点罪，虽然被折腾的是他姐夫，林竹属于一边吃瓜的碴。
林竹把本月账单简单的算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错漏，遂放心的回了家。
林阳虽然没有说想吃什么，林竹在买菜的巷子逛了一圈，最终提了条鱼回去。
嗯，决定了。
晚餐就做清蒸鱼，都说吃鱼的人聪明，林竹平时在家里也没少吃，做鱼还是有一手的。
这边卖的都是河鱼，林竹选了条大鲫鱼，肉嫩味道好，清蒸着也好吃。
就这样，林竹过上了陪考的生活，每天除了做做饭干干家务，就是在县里到处溜达，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就去凑个热闹，偶尔在外面小摊吃点肉食打打牙祭。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几日过去，就到了林阳县试的日子了。
县试考五场，分三天来考。
虽然考的时间长，可因为卷子是分开的，学子们不用在贡院过夜，只需要每日清晨过去，黄昏时出来即可。
也就是说，林竹除了需要准备林阳中午在贡院的吃食外，其余的都用不上。
这吃食也是有讲究的，贡院里小解是可以的，但大解的话就要在卷子上盖屎戳子了，所以不能准备太干或者太湿的食物，不然准备的汤水过多，考生小解次数多了也影响考试。
县试一大早，林竹就送林阳出了门，考试前，林竹一样一样的检查林阳的考篮。
“考引，笔墨，薄荷叶，油纸布......”
林阳在一旁道：“我方才看过了，没有遗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