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到夏天了！我意识到。
蝉鸣声渐渐响亮，温度逐渐上升，但嘈杂的声音和炎热的天气并不能阻挡我对夏天的热忱。
从去年夏天结束开始，我就无比期盼夏天再次到来。
我喜欢夏天的阳光，那是蓝天下的金黄，所有事物都仿佛在发光。我还很喜欢夏天的风，尤其是树荫下的风，那是凉爽的，带着树木的清新。我喜欢夏天的植物，它们都茂盛，它们都葱绿，荷叶上的露珠在翠绿之间透着云朵的白。
记忆里的每个夏天一点都不热，有的只有溪水的冰凉。
我靠着公交站牌，扯了扯上衣的领口。不过当夏天真的到来，对我们这些绒毛比较厚的兽人还真是不友好啊，不过我还能通过调节可支配“光”来加速体内的散热，倒也不至于特别热，但对于颜糯来说可就惨了。
“我特别讨厌夏天。”这是颜糯和闲聊时说过的一句话。
我看到一位大妈推着小车在卖杯装的烧仙草，我当即走上前去买了两杯，烧仙草在夏天喝着挺舒服的，有一定解暑的效果，等颜糯过来估计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刚好给他喝一杯。
今天我和颜糯约定好一起去郊区的希望小学做义工，那边距离我们市区比较远，而陈妖上午有事把咱家的车给开走了，所以我们就打算坐公交过去，老实说我还挺喜欢坐公交车的，在摇晃中看着窗外的风景挺有感觉的。
“童童哥哥！”颜糯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他的衣服上都带上了些许汗迹，“抱歉久等了，家里的储物架坏了，我帮忙修理花了点时间。”尽管颜糯已经用短信告诉我他会迟到的原因，但见面还是再说了一遍。
“没事没事，又不差这点时间。给你买了杯烧仙草，瞧你热的。”我摆了摆手把烧仙草递给颜糯，他道了声谢后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一口气把脸颊塞得鼓鼓的。
“你干嘛不咽下去？”我噗呲一笑，问道。
颜糯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把烧仙草咽下去，说：“咱们犬族可以通过舌头散热啊，我含着烧仙草不就相当于吸收舌头上的热量给全身降温么。”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这样的。”
“这可是咱的生活小妙招，不过还真羡慕童童哥哥你，明明绒毛也这么厚，怎么感觉你就不是很热，也没有怎么出汗呢？”
“emm，可能我体质原因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也是热的，只是出汗比较少。”关于“光”的事情，了解的兽都很有默契地选择减少相关信息被外兽知晓。
对于“光”还处在开发阶段，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可能性，这是种强大的力量，而且并不是所有兽都能感受和控制的，如果公布出来可能造成许多兽不平衡的心理，致使社会出现一定的动荡，那么还是先保密吧。
“诶，真羡慕这样的体质，每到夏天我只要稍微运动就会全身是汗，绒毛全都塌了衣服也湿透，黏糊的要命，烦死了。”颜糯揉了揉因汗水变得软塌的头发。
“话说这烧仙草的味道还挺不错。”我也喝了一口烧仙草，按理来说烧仙草的做法都大差不差，但这一款的味道却比以前吃过的要丰富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独家秘方……倒是想念起那里的奶茶了。”
自从陈妖把我从祖地带回家后，他便辞去了在奶茶店那边的工作，融入了家族之中开始和他母亲一起处理起家族的内务，不过老板也能够进行自主创新了，现在奶茶店依然是生意火热，每天都有很多兽慕名而来。
还记得和陈妖一起在奶茶店上班，还有一起讨论征文……现在没有了以前对宿命的胆战心惊，反而有些怀念起那时的小日常了，虽然那时不是夏日，但阳光正好。
“什么奶茶？”颜糯耳朵晃动，他对这奶茶这些饮品都很感兴趣。
“糯糯你知道‘乐叔的奶茶’吗？”
“我当然知道啊！”颜糯听到这家奶茶店，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这家奶茶店超级出名的，我之前是在视频网站上刷到的，各种说那里的奶茶怎么怎么神奇，我心中好奇，看了下奶茶店的位置，发现虽然不在一个区，但是也不算远，然后我就和我的同学一起过去那边喝了。”
“怎么样，那边的奶茶好喝吗？”我已经猜到了颜糯会怎么回复，以前他做这样的回答的时候总需要我给他起个头。
“那当然是超级好喝！！”颜糯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高高举起，像是演唱会下欢呼的观众，“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不过我当时就喝了推荐的‘一梦’和‘童年’，其他的倒是还没来得及尝。”
我嘴角勾起，笑道：“是嘛，那我可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阿妖他就是‘一梦’的制作者哦，而‘童年’，那是我做的。以前我和阿妖上高中的时候就在那里打工，而且奶茶店那边图效率，做的都是精简版，以后有机会给你尝尝完整版的‘一梦’和‘童年’。”
“哇！真的吗？！”颜糯的惊讶溢于言表，“老实说，陈妖哥哥做奶茶的画面真的很难想象欸，总感觉陈妖哥哥他像是混黑社会的……”颜糯小声嘀咕。
“哈哈哈，要是被阿妖听到你这话，怕是又要吓你了。”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全然不管当初是因为自己才弄得颜糯被陈妖吓，“阿妖真的有那么吓兽吗？”
颜糯把脸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陈妖哥哥他平常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副兽人别靠近我的样子，气场也是那种冷冷的，完全不敢开口跟他搭话啊，陈妖哥哥也就跟童童哥哥你一起的时候表情丰富一些，话也更多些。”
颜糯的话倒是让我有些诧异了，陈妖他在我眼中一直都是有点内向和害羞的形象，各种纠结的小表情相当可爱，也就和他交往之后他变得“肆无忌惮”了一些，颜糯说的那种感觉我倒是没有经历过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小惊喜似的，我甜甜的笑了。
“其实阿妖他挺友善的，虽然他做的事情和我们的义工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对社会有好处的善事。”
“诶诶？！具体是什么啊？能说么？”颜糯一脸好奇。
“只能说跟‘混血’有关，更多的你只能去问阿妖啦。”我倒是不担心颜糯歧视“混血”，毕竟我们做义工的希望小学里就有“混血”，而颜糯他包容心也很强，完全不介意“混血”这一层身份。
“这样啊……”颜糯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陈妖哥哥总是板着脸，包容心强的兽和那些封建的家伙长期争吵，换谁脾气都会变臭。”
我被颜糯的分析逗乐了，不过，这么说似乎也没错，陈妖确实经常和我抱怨其他守旧的兽。
这时，我们等待的公交车到了，我们边聊着便上了车。
（12）
教学楼的操场上，流水潺潺，让兽不禁以为有一条小溪从那流过，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水管中流出的清水。
一个充气水上乐园在多个水管的水流注入下逐渐形成。
“终于弄好了，忙活一早上了。”我擦去额头的汗水，到达学校之后跟校长讨论了一番，决定把这个一直放在仓库里的充气水上乐园拿出来给孩子们玩，每到暑假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给托管在学校的孩子们玩。
不过在仓库里塞了好几个月，上面早就布满灰尘，我和颜糯可以说是一直在忙活着充气水上乐园的清洗工作，抹布、洗洁精和水桶都快被用爆了才把每一个小角落都打扫干净。
接着还要用充气机给这玩意充气，刚开始有些地方叠在了一起卡住了，还得手动去弄开，因为气不是很足的原因，这些软塌塌的塑料特别重，而且刚洗过，里面到处都是湿的，一个站不稳还得滑倒。
颜糯和我已经摔过好几回了，摔倒还得再被塑料压一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以叫孩子们来玩了，他们都趴在窗台那边看我们好久了。”颜糯说着朝教学楼那边努了努嘴，我朝教学楼望去，就见每间教室的窗台上密密麻麻地趴着许多小脑袋，他们瞪着大大的眼睛，满眼星光地看着我们。
我笑了笑，朝他招手，喊着：“孩子们！可以下来玩啦！”
教学楼那边是尖叫声，楼道上跑动时宛若地震滑坡般的声响。
“孩子们慢点！不要摔倒了！”我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教学楼内的走廊上也有老师在管着他们，于是跑动的声音减弱了，变成窸窸窣窣的细碎杂音，但孩子们激动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化，一走出教学楼，他们又赶忙加快脚步一头冲进水上乐园中。
孩子们早在水上乐园开始注水的时候就换上了泳衣，这会儿已经玩得不亦乐乎了。
“童童哥哥、糯糯哥哥，你们也一起来玩吧！”一个孩子见到站在一旁的我俩，往下一蹲捧起一把水就往我俩身上甩，原本被太阳晒得有些干的容貌又变得湿漉漉了。
“臭小子，看我不给你泼一脸。”颜糯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是一头栽进水里，追着几个孩子泼他们水。
我们在学校这边也放了泳衣，打扫的时候就换上了，倒也不怕弄湿穿来的衣服。
我看向一旁蠢蠢欲动的几个孩子，也是一声“来抓你们喽！”后跳进泳池里，追着嬉笑四散的孩子泼水。
“童童哥哥！”我听到了颜糯喊我。
我一回头，然后就被颜糯用水枪滋了一脸，还有一群孩子们的爆笑声。
“你们完啦！”我狰狞地说，接过身旁孩子递来的水枪，很自然地和颜糯那一方形成两边对立，在充气城堡之间穿梭，互相用水枪攻击。
远处还有几位老师也同样被拉下水，和孩子们玩成一片。
等到大家都玩累了，皮肤也都被泡到皱起，我们和老师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到淋浴间排队洗澡，洗完澡又排着队去饭堂吃午餐。
饭堂里的饭菜味道很淡，说不上好吃和难吃，但就是吃得很不过瘾。
“童童哥哥，尝尝我新做的拌料。”颜糯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腌制的小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学和我学校的食堂做出来的饭都是一样不好吃，我都怀疑是同一家预制菜公司承包的然后送到学校来加热，不来点伴料根本吃不下去，难不成这是为了健康舍掉美味？”
我夹了一点颜糯的拌料弄到饭菜里，搅拌搅拌后一口吃下，味道果然好了很多。
“我也不清楚，但我高中饭堂还挺不错，味道过关，量大便宜。”我还记得高一的时候饭堂打饭阿姨见我那么能吃时的表情。
从一开始“孩子快来打饭”，到“瞧把孩子饿的”，再是“孩子，你几天没吃饭了？”，最后，“孩子你别来了，我害怕”。
我忍俊不禁。
而在金朴神树消失后，我的饭量回归到了正常兽的水准，而再一次回到饭堂时那位阿姨还是给我打了很多饭菜，我跟她说：“我吃不了那么多了现在。”
那阿姨感觉快要哭出来了，说着：“之前附在你身上的饿死鬼终于走了？太好了！”
“而且我们饭堂的炒粉特别好吃。”我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和陈妖一起吃饭是在饭堂吃早餐，吃的就是炒粉。
“真羡慕啊~”颜糯有些烦恼，“暑假过后就到高三了，也不知道咱那学校的食堂该怎么熬，看来还得自己备些小零食，没有碳水的学习是没有动力的。”
“确实，高三学习总是很容易把自己学到神经脆弱，而且还至少两周不能离校，如果味蕾得不到满足怕是会时常提不起劲。”我对高三的记忆依然深刻，那是一段痛苦的时光，却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陈妖总在晚上偷偷翻进学校里给我送吃的。
颜糯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感慨道：“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高三了，读小学好像是昨天的事情，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以前总觉得高三这件事情距我很远很远，没想到转眼就来了。”
“等你上了大学你会更加感叹的。”我同样看着孩子们，那过往痛苦的经历一闪而过。
“突然明白了长辈们为什么总说咱小辈长得快了，要是我以后当了爸爸，应该也总会对自己孩子说类似的话。”颜糯幻想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可表情却有些落寞，他很快又调整情绪，回到了满面的笑容。
颜糯说：“童童哥哥你喜欢孩子吗？有没有想过将来某一天结婚生子的情景？”
我闻言愣了一下，带着些纳闷地回复：“我挺喜欢小孩子的，但是生子这档子事我倒是从没想过。”
对啊，我喜欢陈妖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想过一些世俗的观念，我完全没想过我俩是同性，婚姻法上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们也没法诞下孩子，但我还是喜欢上了陈妖，相当自然。
我也是蛮奇怪的，哈哈。
“这样啊。”颜糯应了一声。
下午的事情主要是帮忙打扫卫生，以及给孩子们讲故事、玩游戏。
夜幕悄然而至。
（13）
“喂？你已经到了吗？好~咱们很快就到路口啦。”挂断电话，我对颜糯说：“阿妖已经到了……糯糯，真的不需要我扶你吗？”
“不，不用了，我可以的。”颜糯每次抬腿往下走一步，站立的那条腿就会剧烈的抖动，我看着都担心他会站不稳摔倒。
今天体力消耗太大，加之现在是下坡路，爬过山的朋友们应该都能体会到这种腿软的感觉。
等我们来到陈妖车上的时候，颜糯已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倒在了后排位置上喘着粗气喝着水，我则坐在副驾驶，接过陈妖递来的蜂蜜水。
“今天你们工作量很大嘛。”陈妖看了一眼颜糯的惨状说道。
“嗯，今天把仓库里的水上乐园拿出来玩了，准备工作弄了将近一早上。”我应道，随后问起陈妖今天的状况，“你那边顺利吗？”
“还行吧，至少从结果上来看还算顺利。”陈妖说着肯定，但眼下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辛苦了。”我剥了个希望小学校长送的荔枝给陈妖吃，“甜吗？”
“很甜。”陈妖偏头对我笑了笑，然后赶忙把视线挪回前方，开车还是得小心点啊。
在车上我慢慢地被睡意侵袭，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后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了，目送颜糯走进家门后，我也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但陈妖握住了我的手，不给我拿钥匙。
“我来开门。”陈妖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从我口袋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灯也不开半推着我走进屋内。
“干嘛不开灯，想干什么坏事？”我转身捏了捏陈妖的鼻子，他低下头吻住我，正缠绵于唇齿之间耳边突然响起萨克斯的音乐，这个音乐我听过很多次，是陈妖喜欢的曲子。
不知道过去多久，双唇分开，但我们还是抱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凝视着彼此的眼睛，在音乐声中左右微微晃动着。
“好久没有和你在晚上这样跳舞了，之前还想说过二兽世界的，但又耽搁了……”陈妖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
“至少咱们晚上还能偶尔这样跳舞聊天。”我笑了笑，想起中午的时候思考的问题，“阿妖，你当初喜欢上我的时候有考虑过关于咱们性别的问题吗？我当初喜欢上你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陈妖失笑，随后面露思索，认真地回答：“我当初倒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而且不止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很多很多……我怕我给你带来非议，我可以不在乎我自己，但我必须考虑你。”
陈妖叹了口气，“所以当时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退缩了……直到现在我都还很后悔，如果当时我同意的话，也许你就不用再受后面的罪了。”
陈妖的话让我想起了当时那个畏畏缩缩、自卑的男孩，他小心翼翼地爱着，但他期望的幸运真正到来时却不敢相信这是能属于自己的。
我搂住了陈妖的脖子，把嘴巴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知道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当时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你身上，那时我反应过来，这是不对的，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不应该用金朴神树作为要挟‘爱’的借口，我不应该有那些期待，我喜欢你是应该让你幸福，而不是成全我的期待。”
我顿了一下，总感觉这样的说辞还不够全面，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矛盾复杂，整个人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但我的喜欢一直都是真实的，最后你愿意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我知道我的描述依然是不够准确的，但陈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喜欢着彼此，却又受着其他想法影响，直到彻底摆除那些影响，我们才知道自己的爱意有多深……眼里只有你。”陈妖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在我的脖颈绒毛之间，听着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哪怕没有金朴神树，我也肯定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最后我也肯定会发了疯似的找你，亲口告诉你，童童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很喜欢。”
“我也是，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阿妖……”
这回是我主动吻上他。
我们褪去彼此的衣物，让两颗炽热的心贴得更近，这注定是个迷蒙的夜晚，唇齿鼻息间满是灼灼喘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