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二十八日晚上的时候,整个京城内外显得格外热闹非凡。
根据礼部发布的公告,明天将要公布考试结果,各衙门的官员和清客都纷纷集聚在一起。
他们等待着贡院里面的人传递消息,以便敲锣打鼓送出喜报,赚取一些庆贺的钱财。
这与乡试最大的区别在于,不是衙门组织安排人去送喜报,而是由贡院外的人和贡院里的报子联合起来一同从事这种生意。
这样的结果就是高中的考生无法确定自己会收到几份会试的喜报。
当然,这种生意没有想的那么激烈,因为报子们大多只争抢排名靠前的举子送去喜报。
期望上榜的举子可以给更多的赏钱,而排名靠后的则往往无人问津。
这其实也是科举的潜规则,一般来说,殿试成绩和会试成绩相差不大,名次变动非常小。
如果殿试成绩被打乱,和会试排名差距过大,特别是状元和会元的巨大变化,往往意味着政治风向的变化,代表皇上对会试总裁或主考人员的不满。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掌控会试的是朝廷或皇帝指定的知贡举官,也就是总裁。
他们负责管理贡院内外的事务,但不负责判卷,也就是决定选取哪些人,他们没有权力干涉,甚至不能进入内院参与对考生的评判。
本次会试的总裁是内阁副首辅潘世同和翰林院翰林学士谭彦霖。
后面的考生排名主要由主考和副主考确定,只有前五名的考生,需要两位主考和十八房同考官共同排定,所以选出的会元和五经魁非常非常不容易。
明天要发布榜单,贡院那边已经有迹象显现,内外张灯结彩,还要清扫。
尤其是大量的报子聚集在贡院外面,这是即将公布榜单的最有力的证据。
此时,湖广会馆这边已经有人通报了贡院那边发生的情况,官兵也没有驱逐那些围拢在贡院附近的人。
毕竟这些人大多是本地人,和五城兵马司之间的兵士大多互相认识。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贡院内的核对程序应该已经全部完成,抄写卷和墨卷都已取出核对。
确认无误,考生的名次已经确定,只等总裁填写榜单。
当总裁填写榜单时,也就是贡院里的人将消息传递给外面的时候。
通常,这些人都是贡院的杂役,平时俸禄很低,只能靠会试来稍微补贴家用。
所以上面的官员对他们办事的事情都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都不能断了别人的财路。
常德府的举子们已经全部到齐,之前病倒的几位也已经基本康复,赵琪虽然身体欠佳,但还是下来了,只是有些虚弱。
旁边两桌是京城的常德府士绅、商人,在这个看似平静的环境里,每个人都蓄势待发。
一旦有举子得到喜报,这些商人就会雀跃不已,满心欢喜地送上礼物,恭贺他们在榜上的名次。
但是,到了这一步,这些被称为举子的学子其实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举子了,而是真正的进士。
因为殿试并不会淘汰考生,只是为了确定名次。
无论排名高低,他们都将成为官员,拥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在这个时代,商人们需要依附于官员,即使不依附,也必须保持良好的关系。
尽管有谚语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但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此时,常德府的举子们都很从容地喝着茶,尽管经历了乡试捷报的考验,但李宁安还是注意到不少人偶尔端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当天卯时三刻,通往贡院的鹏程路上增加了许多戒严的兵士。
湖广常德会馆离贡院并不太远,辰时刚到,等候的学子们就听到了炮声响起。
“这是开始公布榜单了吧?”
人群中有人轻声说道,这让大家的紧张心情更加紧迫。
李宁安也是一样,此时他的心怦怦直跳。他苦读十余载,今天终于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怎么可能保持平静呢?
相比起李宁安等人,坐在对面的士绅和商人们则更加从容,毕竟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命运的变故,而且这种场合对于他们来说每三年都会出现,早已习以为常。
庆宁四年丙辰科会试,报考举子五千余人,此时这五千多人备受煎熬地等待着榜单的公布结果。
对于那些有权势的家族来说,稍稍打听一下会试甲榜上的名字,就能轻易地知道谁上榜了。
当然,这只是提前知道上榜举人的名字,并不是考题泄露等违规行为。对于那些权贵们来说,这还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在湖广会馆的酒宴上,腊月二十八日的那一天,曾有人邀请湖广的举子们聚集在会馆等待捷报,但被不少地方的举子拒绝了。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举子太多,还因为湖广考生在各地上榜的分布不均匀,常德府考生排名通常中下,自然不愿意去那里。
而武昌、长沙等进士较多的府县的考生们则愿意去湖广会馆等待捷报,因为他们存在攀比之心。
没过多久,从门外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喜庆。
这是一队报子得到会试消息,正在向考生们送去喜报。
难道这就是送喜报的人?
李宁安看他们的衣着与乡试报子完全不同。
不过,李宁安只是晃了一眼,队伍渐渐靠近,又逐渐远去。
实际上,对于这里的举子们来说,名次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上榜,只要名字在榜单上,他们辛苦的学习就没有白费。
常德会馆周围还有许多会馆,不久又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
这次,听起来队伍没有在前方的街口转弯,而是直接向这边走来。
并非只有李宁安,这时屋里的所有举子们都紧握双手,紧张的直跺脚,会馆静谧无声,只感到心脏怦怦直跳的声响。
当然,其他人的状态只是李宁安的猜测,反正他自己现在是这样的。
当报喜的队伍走到常德会馆的大门外时,所有人,包括旁边两桌商人和店里的人,都纷纷朝大门口张望。
遗憾的是,那队报喜的队伍并没有停留在门前,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会试的喜报也是从最后开始报吗?”
李宁安这时开口问道。他们桌上的人不仅有黎敬浩和赵琪,还有张伯远、魏永这些上届乡试的举子。
“往年是这样。”邹启明说道。
他是正月份才来到京城,想来一路也被冻得够呛。
李宁安他们早早出发,一路上还没感受到北方严寒,直到过了黄河才真正感受到北地的寒冷。
而邹启明走得晚,自然是一路上顶风冒雪而来。
好吧,李宁安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这队报喜的队伍前面没有自己的名字,那他似乎只能等到庆宁七年的会试了。
众人抬头,看到一名身穿黑袍的官差向这里走来。
也许是为了突显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李宁安看到那官差身上的黑袍还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