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众举子出贡院后,整个常德会馆的气氛就变了模样。
他们不仅在贡院里冻的不轻,而且出来后还病倒了好几个,赵琪直到现在还躺床上起不来。
会试发榜是在二月底前就要出结果,然后奏请天子发榜。
于是在紧张而凝重的氛围中,会馆中的气氛就显得更加压抑了。
考生们出贡院后,里面阅卷的各房同考官和主考官却齐聚一堂,他们经过数日煎熬,最终将草榜拟定。
草榜上填的只有考卷上对应的考生号码,是寻找不到对应的人名。
拟定好后让外廉官将这些号码对应的原本考卷一一点清,然后贡院要锁起来。
待到朱卷与考卷一一对号后,文吏细查无误,才可将朱卷和考卷封存储于堂前明示,到明日才会正式填榜。
临到最后既是呈给皇上过目,若无疑虑则依次报录。
之所以经过皇帝这一步,在于重视会试前三意味。
一旦确定榜单,会元无论如何都跌不到殿试一甲之列,到时皇帝对于会试榜首存疑,主考官连同贡院里面值守一月的官吏都没有好果子吃。
呈送皇上是为了防止他到时候挑刺,驳了所有人的面子。
其实在草榜出来的这个时候,一众考生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因为有哪些人会上榜,又有哪些人会落榜,在这一天后就被确定下来,第二天正式的填榜并无实质性的意义,顶多就是皇上拿朱笔更改几个贡生的名次。
时间悄然来到了二月二十五日,这本来只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
中午在会馆前堂吃饭的时候,李宁安就听到有常德举子说道:“今天会试榜单出来了,礼部尚书已经奏报天子,今科选定的名额可比上科少多了,只有三百一十五个名额,等皇上过目,差不离这两天就要放榜了。”
这话李宁安耳朵里一听,此时反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不过时间会过的很快,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到时候一切都会板上钉钉了。
说话这人李宁安也认识,名叫邹启明,靖安二十二年的举人,已经连续考了三场会试了,现在是第五次参加会试。
这一到而立之年,举子应试的心态就会发生改变。
首先便是年龄太大,纵使为官,为政受限同样会颇多。
再就是说要是这次还考不上,大概他自己的心态就会崩了,对下次会试毫无信心。
所以多半到了这个地步都会走吏部授官这条路。
不过吏部可不会在意你年龄是大是小,该排队还是得排队。
要是有关系,那就另说了。
所以这两年屡试不第的考生一方面,在积极备考,另一方面就是与在京的同乡官员走动频繁些。
他们都会提前准备,而且更热衷于和主管官吏评定升降的吏部官员打交道。
两人平日里还算相熟,李宁安和他说的话还算多,因为他也是桃源人。
这会儿正坐在对面桌和其他举子闲聊他了解到的这次会试的信息。
在坐吃饭的举子之所以都相信,就是在于他对朝廷动向最为关注,若他都不甚了解,恐怕没人能说道一二。
“这些日子怎么不见那些常德老乡过来了。”
黎敬浩这会儿边吃饭边说道。
常德会馆自然就是常德及下面几个县的士绅、商人们一起开办起来的,主要是接待来京的常德老乡。
不过平日里同样开门做生意,只是在会试年月才会专门去为来京的举人们老乡们提供帮助。
从过年时,在京的常德士绅、商会就会隔三差五来这里一次,每次都会带上不少东西给他们。
他们会试前面不来可能是怕妨碍考生备考,如今再来关心老乡的这些读书人,指不定哪一位就高中了,榜单还未公布,自然想提前熟络下关系。
其实李宁安他们住在这里,他们自己的房钱、饭钱都不用自己拿。
每到会试年月,这些士绅、商人们捐助的银钱只会更多些。
或许他们也是知道,等待会试结果的时候一众举子心情烦躁,所以他们才没有在这个时候过来。
“到月底吧!到时候他们大概会过来,会试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放榜。”
张伯远开口说道,他都考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多少知道里面的门道。
“哎,真是煎熬,还要等两天。”
黎敬浩叹气道。
“其实若是舍得花银子,听说找到贡院里办差的官吏,或许能够知道自己究竟上没上榜,不过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之前没试过。”
张伯远也是摇头叹气。
“听天由命,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结果已经揭晓,或早或晚罢了。”
李宁安心里仍叹着气,只是嘴上却是好似轻松的说道。
他们现在只能寻些事做,尽量克制自己去想这些事。
入夜,李宁安他们还没有睡意,就拢在一块聊些琐事。
湖广会馆后面的小院里面,老张正快步走着。
“老爷,礼部那已经传来了消息。”
老张没有了以往的随意模样,走进屋神色认真的对里面正在看书的高怀铭说道。
“嗯,会试草榜你打听的如何了?”
高怀铭停下继续翻动手中的书籍,直直的看向他。
“已经按您的吩咐,已经寻李侍郎打听过了,那小子确在榜上,只是名次他不方便透露,不过听他说还算靠前。”
老张如实回答道。
“是谁点的他?”
在高怀铭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徒儿时文不说出超,只能说中规中矩。
李宁安考过乡试时,所幸他压了一科,不然他都想过这小子落榜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居然在前列了。
“翰林学士谭彦霖点的,听李大人说谭学士对他颇为看重,专门点了他的抗灾疏,对于他自救之策赞叹有加,更是向潘阁老呈上审阅。”
老张说了半天,看见高怀铭依旧坐在那里看书,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随即笑着说道。
“老爷,可要将宁安在榜的消息说与他,前两日我去瞧过,他可是紧张的很。”
“不必去,正好练练他的心态,我知道他在榜就安心多了。”
高怀铭继续看书,说完后便不再言语。
老张嘿嘿的笑着,心里想着让李宁安这小子自己去受着吧!
等老张走后,高怀铭才展开笑颜,咧嘴大笑起来,高兴归高兴,自己的高冷人设不能崩了。
前几日礼部衙门就出了告示,凡是参试举子不得前去贡院看榜,只可按礼部登记名册居住地方听榜即可。
李宁安能理解朝廷的做法,五千多人可不少,就怕出现人挤人会发生踩踏的状况,到时候五城兵马司可就该头疼了。
毕竟这可是一朝都城,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