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安开始看出来的考题,让他奇怪的是,第一场卷子上的题目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的特别之处。
李宁安略略松了口气,中规中矩总比稀奇古怪要好的多。
他自感基础还算扎实,这样一来作答的就不会太差。
会试一定会有区分,压轴的题目看来是在后面两场了。
明明已经出了太阳,可京城的天气却还是冻得人慌。
这还是穿了数件单衣的情况下,李宁安一边哆嗦着一边构思考题。
摩擦着手心,只觉得科考的考生都不容易,这天气冻得脑子都容易抽筋,可还得做出皓皓之白的文章来。
天气分外冷了一些,李宁安看题外加上摩擦手掌,防止手指被冻僵了,身体不自觉地靠近了火盆。
凝凝神,认真审起了题来。
第一题很短,只有几个字——“身隐诡谲。”
此句出自《礼记·正义》,原句为“身隐而行诡谲,以作后世之名,若许由洗耳之属是也。”
看到题目的一瞬,李宁安不由长出一口气。
这句话讲的是许由,他相传是上古时期的一位隐士。
尧听到他的贤德,便多次向他请教,更是曾想让他做继任者,可许由不愿接受。
帝尧后面更是想让他任九州长官,可他却不想被这种世俗的名利诱惑,到颍水清洗他被名禄玷污的耳朵。
《礼记》此句表明了许由淡泊名利的崇高品行。
这放在以前李宁安肯定不会理解,可是明白了现下的儒家风气,以及读书人对信义的重视,便渐渐看透了事情的另一方面。
主考出这种题就是带着一丝隐喻,君子要遵循道德。
可李宁安心里却生出几分不耐,全是些道德君子,却没有实干兴邦的落实之言。
即使心中不喜这种题目,李宁安同样按耐住心情,开始闭眼沉思了起来。
此时考场中极为安静,想必其他考生一样在思索如何破题。
“正义”这个篇幅所出的一段话,便不能脱离这篇文章的本意。
其实会试写出的文章,未必会比他平日的文章更好。
只是能进入会试考场的,肯定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会试只需将平日所学的全部发挥,那么写出的文章就不会差到哪去。
李宁安沉思片刻后,就不再犹豫。
在稿纸上写下“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引用朱子的话,来抛出破题的思路。
等破题想法写出,李宁安便开始循序渐进的继续构思接下来的解题答案。
将心态放松,李宁安自知时间充足。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写文章,不过会试的文章还是能早些写完为好。
毕竟天气寒冷,手都伸不直。
在这狭小的号舍里要度过好几日,随后的状态肯定不会如刚开始一般精力充沛。
念及此处,李宁安将脑中构思的文章在稿纸上写完
自科考以来,他就养成了先在稿纸上写之后再誊抄的习惯。
不然犯了低级错误,但凡多加一笔一画,就可以和这场考试说再见了。
到那时肯定是后悔莫及。
随后一篇文章写完,李宁安先在稿纸上写出此题的句意,然后再加入自己对文句的阐释,很快就将第一题解答了出来。
在稿纸上写好之后,李宁安又从头到尾细细的读了一遍。
觉察出自己的阐释有别于其他考生作答的核心,这样的解答不会显得很出众,也不会平淡无奇。
经义不像策问一般需要角度奇特,立足创新,只要压住考题的立意,便不会取得太差的成绩。
为了防止考卷抄串题,检查无误后,李宁安就拿过答题卷,把自己的解答誊抄了上去。
写完后,李宁安搓了搓手,再去看下一道题。
此时他不由怀念起了在武昌贡院时的舒爽。
出了太阳也不顶事,寒风仍然是一阵一阵来。
科考之事可真是不那么容易,将手靠近了火盆才缓了过来,手提笔都有些僵直,不能动弹。
第二题出自《论语》,为“天下有道”一句,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李宁安眉头微微蹙起,他将笔放下,开始思考起这道题目来。
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治道隆于一世,政柄统于一人。
“天下有道”的核心在于强调大权旁落,,孔子不满天子大权不在,百姓议论政事。
回溯孔子的时代与雍朝完全相反,权力重心向下移动,上层结构承担起运转社会的功能。
这道题出得有些难度,其实这道题的关键是摸准考官的想法。
主考乃是武英殿大学士潘世同担任,他最为擅长抓住皇帝心思,逢迎主上。
所以多让仕林不喜,可他却不以为意。
自新帝登基,他的官位是火速上升,今科更是担任主考。
李宁安可不会认为他心无点墨,谄媚归谄媚,可人家的学识摆在那。
皇帝不满...不满,要么是朝政大权不归,要么就是士子肆意评评时政,引起当权者不满。
两相思考,李宁安觉得还是将两者都写下为好,就害怕揣摩错了考官想法。
随后,他便在稿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开头,渐渐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毕竟他现今是以写文章为生的人,思路有了,之后便是编也能编出一长段文字。
何况李宁安并没有敷衍,他对经义是算得上了解的通透。
而且在上一科又温了三年书,于经史子集的理解比乡试时大相径庭,突飞猛进。
下笔便是锦绣文章,这一点李宁安大抵是已经做到了。
他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会试中这一科吗!
呃,不能这么说还有殿试呢!
写文章时,李宁安思路极为清晰。
此前所学更是信手拈来,尽管仍有风透着帘子吹进来,他的思路却半点没被打扰。
这就是刻苦读书的好处了。
之后李宁安便认真作答剩下的题目。
会试的考题论难度、论复杂程度未必比院试、乡试这两个考试难。
正所谓大道至简,重剑无锋。
题目出得看似很简单,可其中却有着无数的坑等着考生去踩。
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落入试题的陷阱之中。
李宁安答题是越答越冷,肚子同样有些饥饿难耐。
他两腿蜷缩在这狭窄的号舍之中,自己可别这个年纪患上老寒腿,穿着棉袜的脚直感觉冰凉。
拨了下微弱火光的炭炉,号舍角落里摆放着炭盆,不过是陶制的,上面印着靖安十二年的字样,显然是个老物件了。
停笔之后,李宁安就往里面又加了些木炭,让他再燃的旺点。
号舍里有官府给每位考生准备好的木炭,而这些费用和会试期间的伙食一样,都是在礼部登记名册时就已交给衙门了。
只不过李宁安并未使用号舍里的木炭,张伯远可是提前说过了,他可是参加过一回会试的。
心中清楚礼部衙门给准备的木炭有大问题,这木炭不仅烟大,而且还不耐用。
这些木炭燃的快不少儿,不一会儿就全灭了。
所以李宁安进贡院后,率先向巡检买了很好的果木炭。
这种炭无烟难燃且不易熄,一斤顶的得过普通木炭六斤,点上它后,就不用频繁往炭盆里加木炭了。
他属实不想在考场上买,只是买了一点,就花了三两银子,问题在于外面的木炭带不进来。
贡院里面挣得就是这份钱,考生们也不敢拦了他们的财路。
只能说这笔银钱还是值得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