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手机已经是第四次震动。
直到一只大手摸索到手机，指尖划了好几次，才勉强接通。
“……喂。”
沈叶皱着眉头，喉结滚动，嗓子又涩又疼。
耳边一阵沉默，沈叶缓缓掀开眼皮。
“嗯……请问这不是乔乔学姐的手机吗？”声线清亮的男声犹豫不定。
沈叶的大脑比视线快一步变得清晰，他眨了一下眼睛，恢复了焦距的瞳孔定定落在近在咫尺的碎发上，就连额角的发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喂？”对面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嗯……是。”
沈叶垂眸扫过还缩在自己臂弯里的阮乔乔，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沈学长？”
原悟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怀中的人动了动。
沈叶直接将电话挂断。
他扔开手机，想要将已经酸麻的胳膊抽出来，谁知刚动一下，阮乔乔便拧着眉头凑近，胳膊死死搂住他的腰，越贴越近。
沈叶的胳膊在半空中僵了半晌。
眼睛酸痛，喉咙干涩，手腕和胳膊又酸又麻。
他逐渐凝固的视线落在留下痕迹的手腕上，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涌上来。
“醒了。”
沈叶猛地回神。
阮乔乔的掌心撑着床单支起身体，穿了毛衣的身体却颤颤的打了个哆嗦，她脸色苍白得吓人。
沈叶坐起身，拽过被子将她包裹住，他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窗户半开着，冷风混着暖气吹了一晚。
怪不得一直往他怀里缩。
“再睡会儿吧，我去洗漱。”
将她裹成个粽子，沈叶瞥开眼睛，下床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脚边静静躺着两条皱巴巴的黑色领带。
“……”
他抿紧嘴唇，神思恍惚地飘进浴室。
阮乔乔坐在床上静了一会儿，被子里还残留着沈叶的体温，身体也在渐渐回温。
“嗡——”
阮乔乔接通电话，“喂，小悟。”
原悟顿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是学姐啊......学姐，学院支教实习那件事有动静了，大概过两天会发文件通知，学姐还在考虑这件事吗？”
“和去年是一样的吗？”阮乔乔下了床，将窗户关上。
“差不多，不过应该多了好几个偏远乡村的实习岗，大三学生参加要求会严格一些。”
“行，等我回去再说。谢谢你，小悟。”
“没事，学姐有问题再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阮乔乔的大脑也彻底清醒过来。
“昨晚我喝醉了。”
身后忽然传来沈叶的声音。
阮乔乔边穿上外套边回身看他，“嗯。”
“抱歉……”沈叶靠在门边神色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低声道。
阮乔乔不语，她戴好围巾，忽然转了个话题，“沈叶，毕业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她看着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继续弹钢琴？继承公司？你有考虑过吗。”阮乔乔轻声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阮乔乔看着他，坦然道：“学校要出支教通知了，我很大可能会参加实习。”
沈叶刚洗完脸，眼睫还有些湿漉漉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原本还带着些许茫然的眼像滴进了一滴墨，被水光晕着散开，浓黑深沉。
“挺好。”安静了许久，他平静道。
像是恍然回了神，又垂眼轻声道：“挺好的。”
*
昨晚又下了场雪，道路两边清扫整洁的雪堆又厚了一层，脚底踩在薄冰上发出“嘎吱”声，又清又脆。
“两个青菜包……喝豆浆吗？”
沈叶的话语顿了一下，侧首低头问。
阮乔乔与他并肩站在冷清的早餐店前，只露出的一双眼认真看着菜单，旋即点点头。
“你不吃吗？”
她摊开双手，塑料袋裹着滚烫的包子落在手心，见他不再开口轻声问了一句。
沈叶手里拿着两杯豆浆，付过钱转身。
“胃难受。”他率先迈出步子，低低应了一句。
阮乔乔连忙跟上他，皱着眉头不停询问：“要不要去买点药？昨晚是不是光顾着喝酒没吃饭啊？”
熟悉的、关切的语气。
沈叶放慢了步子，她也跟着慢下来，她的雪地靴踩进白雪里，留下的足迹贴着他的脚印，密密麻麻，寸步不离。
雪化了，痕迹即便消融，也早已互相渗透。
他习惯了二十年如一日，先是他跟着她的步伐，紧紧粘着她，害怕寂寞的夜晚被她搂进怀里，比他还要小一圈的掌心轻轻柔柔地拍打着后背，从一开始失去父母陪伴的恐惧悲伤，变成只需要她就能安然入睡的沉溺。
后来他越来越高，以至于踏出一步就能抵她好几步，她变成了走在他影子里用脚步追赶的那个，看似脚步匆匆忙忙，却又从容不迫。
她早就在他心里埋下扎入深根的线，里头牵着永远需要她紧紧牵绑的脆弱，外头的他像个风筝，被她攥在手心，摇摇晃晃飘飘荡荡，只需她动动手，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或者，只需要她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轻柔地问一句“你还好吗”，他便心甘情愿降落。
他的指腹摩挲着豆浆杯身，似乎急需汲取一些温热，他垂眼看着她留下的脚印又被一层雪覆盖，忽地停下脚步。
“乔乔。”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嗯？”
“这是最后一次。”他伸出手，热豆浆贴住她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以后，就真的别管我了。”
她静静观察他的表情，试探的视线扫过他平静的眉眼，确认不是赌气的话，别扭的威胁，才缓缓开口：“我没法不管你。”
沈叶俯身，额头贴住她，他轻轻笑道：“在我身上耗费时间，只会毁了你安稳的人生。阮乔乔，无论你是出于同情还是旧情，一次次心甘情愿被我用可怜欺骗，只会让我更加得寸进尺。”
“我有病。”他毫无掩饰的眼里有团撕开所有伪装剖白自证的火，平稳的声线像在阐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即便我们分手了，也还会想要霸占你，想要把你关起来这辈子只能对我好。我控制不住，所以你狠心一点吧。”
“趁我现在还清醒理智，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不用再和我这种人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