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事已了,但李国庆并没有离开赣省,而是跟着刘秀去了赣南。
“老板,我战友家就是信丰县的,那里的特产是橙子,又大又甜可好吃了。咱们赶上好时候了,他们的橙子一般都是11月初开始采摘,咱们去了就可以吃最新鲜的橙子了。”
坐在开往信丰县的班车上,刘秀流着口水向李国庆介绍道。
从洪城一路走来,不管是国道、省道还是乡村土路,再也看不到拦路的“民间收费站”了,就连在汽车站、班车上,也没有了小偷公司的工作人员开展业务的身影了。
严厉打击还是很有必要的!
“有多好吃?”
“70年冬天的时候,一个信丰安西园艺场姓袁的技术员,去湘省邵阳园艺场选购柑橘苗木,最后运来156株当地试种没有成功的花旗华盛顿脐橙苗。经过三年精心培育,五亩地的脐橙树结了200公斤果。”
“1976年4月,袁技术员从安西园艺场摘下的20个脐橙,被送到广交会试销,深受好评。次年,他组织采摘了1吨脐橙,供应港岛市场,卖出每公斤36港元的高价。”
“五亩地才产200斤,一亩地也就40斤。一斤18港币,也就是6块多软妹币,相当于一亩地毛收入240多块钱,是比种地强。对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大老板这账头子,算得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
橙子在港岛能卖6块软妹币,在内地谁舍得花6块钱买斤橙子吃啊,别说6块了,2块钱一斤都没人要。
猪肉才1块多钱一斤,有那钱,买2斤猪肉吃吃不香吗?
“我战友当兵之前,在那个安西园艺场当过临时工,说起来还算是那个袁技术员的徒弟呢。我跟他是新兵连的战友,睡上下铺的,他离开家乡当兵的时候,就带了一大提包脐橙。”
“我就吃了他几个橙子,可不得了了,这点事,他少说在我面前说了有几百遍。他还说等他退伍了,要把他家附近几个山头全种满橙子树,到时候他就躺在橙子树下,想吃哪个吃哪个。”
“那你战友现在怎么样了?跟你一样,也是退伍回老家了?”
“他牺牲了……”
刘秀神色一暗:“攻打谅山的时候,他是火箭筒手,很勇敢,一连端掉了敌人好几个地堡,后来攻打另外一个地堡的时候,火箭筒遇到了一颗臭子儿,他被敌人的重机打成了两截。”
“哎,手里的家伙什儿不好使,就得丢人命啊。”
“是啊,如果他没有牺牲,最起码能立个二等功。他牺牲的时候我就亲眼看着。那一战之前我俩有个约定,如果谁牺牲了,活着的负责照顾死了的家人,我现在每个月都会往他家里寄钱。”
“你每个月寄给他家里多少钱?”
“以前我穷,寄的少,每次也就几块钱。跟了老板以后,我手头宽绰了,一个月差不多能给他们寄100块钱吧。不敢寄得太多,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刘秀小声道。
“卧槽,每个月寄100,还不算太多?不过你们的战友情确实是不错,战友情,尤其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情,不一般啊。”
“要不是离得太远,说什么我也要亲自去他家看望他的亲人。”
“对了,你的一等功是怎么来的?”猹李王李国庆又上线了。
“额……我运气好,打扫战场的时候,打死了他们‘金星师’的副师长。”刘秀不好意思道。
“卧槽啊,金星师,听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
“额……也不算太厉害,连猴子所谓的六大王牌师都不是,不过他们挺狂的,那句‘打到镇南关吃早饭,打到邕宁过春节’的口号就是他们师驻守同登的12团喊出来的。”
“然后呢?”
“那个12团基本被全歼。”
“干得漂亮!”李国庆拍着大腿道。
“小伙子,你吹牛吧?”坐他们旁边的一个中年戴眼镜的男人突然发言:“79年南边那场战争,咱们打死人家最高军官也不过是几个团长副团长,咱们可是让人家打死了两个副师长一个副师政委。”
“他本来的职务是副师长,战争开始以后靠前指挥,去了团里暂代团长一职,被我打死了,猴子就不承认他是副师长了。”
了解,儒文化文化圈里面,大家伙都把脸面看得比啥都重,死个团长比死个副师长,面子上好看。
……
经过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俩人终于抵达了信丰县城,在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坐着拉化肥的拖拉机下乡了。
跟他们一辆拖拉机上的,还有一个在城里上学,放假回家的男高中生,听说刘秀当过兵,高中生拉着刘秀一个劲儿问东问西。
拖拉机开到离他们此行目的地不远的一条乡村土道上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辆牛车,牛头上挂着大红花,车把式牵着牛缰绳在地上走着,牛车上一个穿着65式军装的小伙子按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新媳妇。
“你们这结婚有点意思,还流行抢亲啊?”李国庆笑着问。
他倒没想过会是被绑架了啥的,绑了人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大道上走,那这绑匪也太嚣张了点,路两边可全是行人。
“什么抢亲不抢亲的。”高中生回过头看了一眼牛车,道:“那女的是我小学同学,家里父母亲人都死了,她被她大伯许给了隔壁村的一个鳏夫,那家伙打死了好几个老婆了。”
“打死了好几个老婆,还有人愿意嫁给他?”
“说是嫁,其实就是卖,那鳏夫家里条件好,他舅在县里还是大干部。他前一个被打死的老婆家里人去县里告状,不但没告成,告状的还被抓起来了,定了一个什么敲诈勒索罪。”
“就没有王法了吗?”
“他舅在县里就是王法,对了,我那同学亲哥也是当兵的,79年死在猴子国了。”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刘秀突然抓住高中生的脖领子问。
“虎……虎细妹,她哥叫虎山林。”
“停车!”
刘秀突然大叫一声,还没等拖拉机手停车,他就跳了下去,一连翻了好几个滚,才卸掉力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朝那个牛车跑去。
李国庆可没这铁道游击队的技术,等拖拉机停稳后,才慢慢爬下了拖拉机,朝刘秀奔去的方向走去,那个高中生居然也跟在他后面。
等李国庆和高中生走到牛车旁边的时候,刘秀已经把被绑的“新娘子”虎细妹给解救出来了,那个年轻的鳏夫捂着大腿在地上滚来滚去,边打滚边大声叫着,看样子伤得不轻。
“那货鬼叫什么呢?”李国庆问高中生。
赣省方言是全国最难懂的方言里面的佼佼者,指数五个星。
“他说腿断了,他还说他要让他舅舅把那个解放军叔叔抓起来鸡毙。”高中生如实翻译道。
“我朋友比你大不了几岁,叫什么叔叔啊。对了,他舅舅到底多大的官儿啊,说鸡毙人就能鸡毙人?”
“县里看守所的所长。”
“艹,我还以为多大的官呢,原来就是个牢头啊。”
“牢头是狱卒,看守所所长是管营,中间还差着狱警大队长的节级和狱警小队长的差拨呢。金眼彪施恩的爹就是管营,神行太保戴宗是江州两院的押牢节级,黑旋风李逵是小牢子。”
“孩子,少看点水浒传吧。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你小子多看点文化书,考个大学,比什么都强。”
李国庆不知道的是,他这么一劝学,劝出来一个惊天大贪官,把他后悔得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