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骑出去好几里远,李国庆停下了自行车。
“狸猫换太子?”
李国庆和水山相视了一眼,都是聪明人,张家玩得什么套路,他俩还能看不明白?
五姐嫁到张家去了,不管是嫁给的是张福根家还是张福庆家,都是嫁到了张家;
五姐嫁给了张建ShE,至于这个ShE,是建设国家的设,还是社员的社,谁又能说得清呢?相亲,人家又不是拿着户口本去的,到底是哪个ShE,都是口头叫的。
什么?
相亲对象不是一个人?
张建设和张建社长得那么像,也就见了一次,外人更分不清。
什么?
相亲对象没有病?
人家相完亲才发病的,不行吗?
这年头,乡下人结婚很少打结婚证的,男女双方把酒席一摆就算结婚了。有的家庭条件不好的连酒席都不摆,给亲戚朋友发发喜糖通知一声也能交代得过去。
到时候张家就以家里经济紧张,不摆席了,外人也说不出来啥。
只要把五姐哄进张家,小两口洞房一进,管他张建设能不能行人事,“张建设家里的”这个身份,五姐算是没跑了。
在这个真正“只有丧偶,没有离婚”的年代,一旦嫁入张家,五姐的命运基本上就注定要悲惨一生了。
哪怕有张家兄弟姊妹的帮扶,张建设又不是亲爱的罗斯福,他俩的生活能好到哪去?
“你打算怎么办?”水山问李国庆:“直接拆穿他们?”
“不。”李国庆仔细想了想,说:“只有我姐跟人入了洞房,到底是哪个建ShE,才会最终揭晓,掀开锅盖之前,都是咱们的猜测。”
“可是相亲的时候,说的是张福根家的儿子啊。”
“呵呵,张福庆家的儿子照样可以变成张福根家的,兄弟之间互相过继子女再正常不过了,都不用办手续,口头上一说就行。”
“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李国庆冷哼一声,道:“敢打我姐的主意,我让他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好吧。”
水山看着李国庆脸上那阴森的表情,知道这家伙绝不是放空话的无能狂怒,看来张家要倒霉了。
不过张家倒的霉到底有多大,水山自己都没想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李国庆列入了只可交好,决不能得罪的人员名单里面。
李国庆俩人骑着自行车回大队,进大队之前李国庆还去掉了伪装,不过也就摘掉了黑框眼镜和假胡子,油头和中山装可没法去。
自行车是借的大队部的,他俩打算直接骑车到大队部还车,路过知青小院的时候,李国庆被人拦下来了。
“你就是李国庆?”
一个知青模样的男人操作一口地道的燕京腔,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国庆。
“是我,怎么了?”虽然能感觉到男知青语气中的不善,但李国庆还没进化到可以随便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层级,随口说道。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男知青走过来拍拍李国庆的肩膀,阴阳怪气道:“臭农民就是臭农民,就算穿上干部服,照样洗不掉你那满身的泥腥子气。哟,还学人家梳中分,你也配?头油是借的还是偷的啊?”
男干部穿中山装,女干部穿列宁服,建国初期两大干部服。后来中苏交恶,女干部穿列宁服的就少了,逐渐被春秋两用衫和军便服所取代,但中山装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啊。
“你到底有什么事?”大学录取通知书没下来,李国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尽量少惹事。
“离白洁同志远点,她早晚都要回城的,不是你这个乡下土包子可以惦记的。”
“我他么。”
李国庆都无语了,就那朵烂白莲,谁喜欢谁领回家里去,老子多看她一眼,就算老子输。
“我来。”
水山看李国庆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按住李国庆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道:“这位同志,你爹是城里的大干部?”
“不是。”
“那你家有人在国营工厂里当领导?”
“也没有。”
“你是军区大院子弟?”
“不是。”
“那你家很有钱咯?”
“少污蔑人,我家可是坚定的工人阶级,我爸爸是钢厂烧锅炉的工人,我妈是环卫工。”
在这个越有钱越Fd的年代里,穷才是最光荣的。
“呵呵,我当你家里多有背景呢,也是,人家真正有背景的,子女们当兵的当兵,招工的招工,推荐上大学的上大学,你一个普通工人家大杂院长大的孩子,你他么哪来的优越感?”
“啊,对对对,有些人啊,你是燕京的,张嘴闭嘴那口气,好像燕京是你的,你咋那么牛13啊?你爹是李刚啊?”李国庆神补刀道。
李刚是谁?水山脑门上冒出黑人问号。
“不管怎么说,我和白洁同志都是吃商品粮的,你是个土里刨食的臭农民,跟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普信男气势弱了很多,仍肉烂嘴不烂地秀他城市户口的优越感。
哦,下乡了,户口也跟着迁到农村了,早就没有城市户口了,但是这不耽误人家继续保有作为城里人的优越感。
与此同时,知青大院里面,宋温暖匆匆跑到女知青宿舍,把正躺在床上看书的白洁拉起来:“小洁,别看书了,李国庆和隔壁公社的知青王光明为了你在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不去,爱谁打谁打,为我争风吃醋的男人多了,我要是都去拉架,早就被累死了,让他们打去,只有赢得人,才有资格追求我。”
小白莲白洁傲娇地说,心里却道:“哼,李国庆啊李国庆,看你还跟我玩不玩欲擒故纵,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嘴上说着不去,宋温暖轻轻一拉,白洁就从床上起来,穿上大棉鞋,俩姐妹花手挽手跑到知青点大门外面,当母猹。
“小洁妹妹,李国庆是不是还在纠缠你,你不要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的,哪怕李国庆他是大队长的侄子也不行。”
看白洁出来了,王光明瞬间男友力爆棚。
“你瞎叫什么啊。”小白莲白洁跺了跺脚,道:“请叫我白洁同志,我和你只不过是高中同学,咱俩不熟,不要叫得那么恶心,什么哥哥妹妹的,那是小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是要被批判的。”
“我听你的,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王光明望向白洁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看得旁观的人直犯恶心。
李国庆看着俩人,反倒觉得他俩挺般配的。
一个长得丑、出身一般的普信男,一个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小绿茶女表,真是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走了。”
李国庆拧响了二八大杠的铃铛,招呼水山道:“跟我先去大队部还车,然后跟我走,我请你吃饭。”
“李国庆同志,带我一个呗,我也好久没下馆子了。”白洁忙举手道,那娇怯怯的小表情,是个男人都不忍拒绝。
“对不起,我是个穷鬼,没钱下馆子,请水山同志吃饭,也是带他回家就着咸菜是窝窝头。”
李国庆冷冰冰拒绝道,谁让他不是男人呢。
“吃窝头好啊,我最喜欢吃窝头了,吃粗粮对身体好。我玉香婶子腌的咸菜我也吃过,可好吃了,是我吃过最好的咸菜。我都好久没看见我玉香婶子了,都想她了。”
白洁的话,让挽着她的宋温暖翻了翻白眼:“你喜欢吃粗粮?那是谁嫌窝头噎得慌,咽不下去的?你还喜欢吃咸菜?是谁说咸菜缸里面的霉菌有毒,看着就恶心的?”
“我妈没在家,我家的咸菜吃完了。”
李国庆推着车子就出了人群,多余跟这些不相干的人说那么多废话,有那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收拾张家呢。
“哼,你是逃脱不了我的手心的。”
望着李国庆和水山远去的背影,白洁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