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走到翎儿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额头发烫。
“既然事情知道得七七八八,何必与几只鬼浪费时间?”
尽管尾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翎儿安全得滴水不漏,不过伊萨躲在树丛后时仍有数次差点跑出来。
他知道她打四夫人屋子出来后发了低烧。
“有三件事需要他们回答。”
关翎抓住他的手按紧自己脑门,因他掌心暖和,头疼减轻了一些。
“其一,三百年前杀害小女孩儿的人是谁。”
她看了眼二夫人。
“其二,轰炸萨拉赫斯前,他们以什么身份,潜伏何处,做过何事。第三……”
关翎望向纸人青年。
“承元帝时,在晋王府杀害婢女翠环,又将司空府军械图出卖他国的人是谁?”
“你确定晋王府的案件应该问他?”
伊萨狐疑地盯着翎儿。
关翎点了点头。
“我确定。”
尽管只是脑海里浮现的几个破碎画面,不过她记起了这张脸相关的一些事。
听她提起晋王府旧案,纸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盯着少女上下打量了许久,似乎意识到了她是谁。
“哈啊……”
他笑了下又收敛笑容,沉默好半天,仿佛想通了什么事。
“难怪我们的肉身被毁,他不闻不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听出了他话里的含意,无法接受。
“他毁了与天城人的约定,自然也想灭我们的口。”
纸人青年自嘲似的抖了抖嘴唇。
原来纪离鸿帮助木鸢袭击萨拉赫斯,背后是天城人授意。
知晓这点,关翎吃惊,又不算太过意外。
“他将你们视为弃子,放你们在龙溪自生自灭。我想时至今日,你们不至于还要替他隐瞒吧?”
纸人青年瞄了少女的脸半天。
“你揭下面具,让我看清楚是否我的故人。”
关翎脑海里关于他的画面不过一二,不记得自己与他有故交。
“我跟你没什么交情。”
她甚至想不起纸人的名字。
“你若摘下面具,你想问的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喂,混帐。就算那神棍无义,你也不可出卖其他兄弟!”
“三夫人”怒斥,可惜这么一吼反而道出了纸人真心。
“小心有诈。”
伊萨拽住翎儿的手臂。
关翎瞥见沉舟微微向前移了半步。
她无法看到沉舟身上气流的变化,但可以感觉出他与平时不同。
他认识这个纸人。
可是那纸人没有认出他,甚至没有留意过他。
这……有点奇怪。
奇怪到关翎不得不去探明它的原委。
“你有诚意,就先说一下三百年前发生在逆鳞寺的血案。你知道,不是吗?否则不会与持有血佛珠的雕匠后人合作。”
三百年前一位雕匠的死活,于今人已无关痛痒。
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二夫人。
纸人青年凝眉侧目,看了她片刻。
“那件血案的真凶有何提起必要?你很清楚答案。”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做,烦请你亲口说出来。”
青年笑了下。
“真论起来,只能怪追杀他的涂氏,伤了他的心脉。若不摘了那少女的心替代,他度不过大漠。不过少女的心脏不够……他需要成年人的心。”
纪离鸿那时候的体力甚至不是普通成年男子的对手。
为了掩盖少女失去心脏的事实,又为了有机会获得成年男子的心脏,他设下了圈套。
他将少女诱至后山,夺走了她的性命与心脏,抽掉了她的腿骨。
同住在逆鳞寺里,他见到过雕匠雕刻骆驼骨,也知道那截骆驼骨剩下的骨殖难以分辨是人骨还是兽骨。
他暗示蜡烛艺人雕匠屋里有长骨,与大笔纹银。
祝者,咒也。
咒术未必是多不可思议的语言。
选择特定时机,挑拨起人心幽暗即是不折不扣的“咒”。
全托被仇恨蒙蔽头脑的镇民,他的咒术成功了。
“你说什么?你说蜡烛艺人是受人唆使?”
二夫人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一切。
纸人青年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对。你的先祖并非被无故牵连,从一开始他就是别人盯上的目标,无论如何无法逃脱。”
不过纪离鸿受伤过重,哪怕换了心,他由苏檀手里盗来的身体,在此之后仍然没能再用几年。
纪离鸿无法像之前一样大张旗鼓留在华英国。
自此开始,阿萨赛沙漠里的阿古尔逐年增多。
“不仅如此。你找的这群帮手,正是当年算计你先祖的青年手下。他们察觉你与血佛珠的渊源,笃定你心怀恨意,才放心与你合作。”
关翎补了一句。
“混帐!混帐!”
二夫人朝纸人啐了一口,不停咒骂。
纸人青年不搭理她,笑盈盈地望向少女。
“该你了。”
“这个问题于你无关紧要。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回答,余下两个问题可不是。我如何信你摘掉面具后,能遵守诺言?”
关翎不肯轻易就范。
“你越不愿意露出真容,越说明面具下的脸非同小可。这难道不算说出答案?”
纸人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诶,哪里的话?”
关翎摇了摇头,抱起双臂。
“我不摘面具便有万千可能。你总不能身在深谷,一辈子只见过一两个人。兴许我是某位与你擦肩而过的寻常女子。”
“是吗?我记忆里喜欢耍无赖的女子不多。姑娘说得越多,与我所猜之人越相似。”
“我知道喜欢耍无赖的男子却是不少。公子这样的人,我不得不防啊。”
“我这样的人……”
纸人斜了眼尾济。
“姑娘指我那位友人,还是当今的四皇子?”
无缘无故扯到四皇子,委实奇怪。
“我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纸人又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
“好,我可以告诉你袭击萨拉赫斯之前,我们几人身在何处,做过些什么。”
他再次让步。
“喂,你这家伙别跟在世时一样,为了女色自取灭亡!”
“三夫人”怒骂。
“你懂什么。”
纸人白了“她”一眼,转向严姑娘。
“今日我无论如何要看到那张脸。姑娘假使不守承诺,你最在意的那个答案,你永远无法知晓了。”
纸人对自己长相的执念出乎关翎意料。
他们间的关联,并非只是她记忆中几个画面那么简单。
他敢夸下海口,多半他是世间唯一知晓军械图泄漏案真相的人。
“好。”
关翎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