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少女们招呼关翎与两名拓食青年用餐,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阿西亚混在姑娘堆里学她们跳舞时,伊萨与东雅交谈了很长时间。
回客栈的时候,关翎不安地问伊萨。
“真的不需要我跟着东雅卖艺吗?”
伊萨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万不得已可以卖了阿西亚。”
没过几天,他们的困境迎来了转机。
一大早关翎看到伊萨与阿西亚在收拾武器——他们要去集市担任临时护卫。
伊萨告诉过她,他们除了狩猎阿古尔也会从事其他工作,关翎很好奇在集市担任护卫要做什么。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她追着伊萨的步子。
这句话让伊萨犹豫不决。
回想起在麦鲁夫发生的一切,把她独自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实在不是好主意。
与阿西亚商量了几句后,他俯下身替她包紧头巾。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不过不能跑远,一定要留在我们身边。另外不要露出脸。”
这说法与东雅的要求差不多,关翎赶紧点头。
摊位前扎着五股长辫的男人,一眼可知是苏特人。
他的摊子昨天遇到无赖骚扰,不得不雇佣护卫。
摆摊点在集市最里侧,与其他摊子不同,一片狼藉。
关翎以为这里遭到了盗匪的洗劫,再仔细看,发现只是摊主不善整理,把东西堆得乱七八糟。
苏特商人急着找信差送信,一见他们到来,匆匆交待了几句就往城门方向赶。
关翎闲着无事,在摊子里逛进逛出,把她看不顺眼的东西重新摆放了一遍。
这名苏特人的主要商品是华英国的丝绸,天城的香料,以及拓食的酒器。
别看这三个国家间打得不可开交,它们的商品在阿萨赛颇受欢迎。
其他地方的丝绸往往出摊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偏偏这个摊子里的丝绸无人问津。
关翎依颜色把它们重新排列了一下,接着整理那堆金银酒器,以及天城的香料。
天城的香料里混着一支支珐琅做的小药瓶。
关翎不止一次在集市上见过这种模样的药瓶。
小瓶子做得华丽精致,却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关翎把瓶子放过来,挪过去,一会儿举到阳光下面,一会儿放到棚子的阴影里,折腾了很久,不知道应该放在哪儿。
她想询问一旁的伊萨,一转头看到守在摊子边的阿西亚笑得捂住肚子。
“这是什么?”
她问伊萨。
伊萨盯着她手里的瓶子许久,苦恼地指了指酒器旁边。
看到他尴尬的模样,阿西亚捂住嘴用刀鞘直插地面。
等她好不容易忙碌完,前去送信的苏特人也赶了回来。
原本混乱不堪的摊子变得井井有条,商人竖起大拇指,尤其满意拓食人带来的童仆把药瓶放在酒器旁边。
“这孩子是天才。”
知道他在说什么的阿西亚,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正经人才是最可怕的。”
听到他的小声嘀咕,伊萨用刀鞘捅了他一下。
在他们打算正式开张时,旁边的空地上人声鼎沸起来。空地上有木板支起的简易平台,后面悬挂了大幅幕布,有点像戏台子。
幕布前的人群围住平台,站得水泄不通。
昨天正是来此围观的人发生争执连累到了商人的摊子。
“那里在干什么?”
关翎问伊萨。
“是奴隶贩子。”
伊萨的回答令她震惊,她在忒鲁明茨逗留了那么久,第一次看见人口买卖。
苏特商人伸出双手,恼怒地握成拳头,叽叽咕咕说了一堆似乎是抱怨的话。
“奴隶贩子昨天刚刚到达这里。这些人一来就没好事。”
伊萨把他的话简单翻译给关翎。
手握皮鞭的奴隶商走到平台中间,对底下的人大声说了一通话。在人群安静下来后,他挥舞皮鞭,他的同伴将一名瘦弱的少年推入了场中。
少年是天城人,皮肤黝黑,脸上有对灵动的大眼睛,可怜面黄肌瘦,头发沾满灰尘毫无光泽。
关翎想起宁则也是年少时被家人卖入宫中。
那时候的宁公公大概跟台上的少年一样惊恐无助。
这种联想带来几分不适,她缩到了伊萨身后。
看到第一件商品,围观的人群发出无聊的嘘声。商人不为所动地比着手指,等待人叫价。不久后,有人出价两枚银币买走了这名少年。
向伊萨询问价格后,关翎难以置信,人命可以用这么便宜的价格买到。
在华英国买个丫头至少要十几两。
虽然不能说这样他们的生活就更好,但至少像金大无赖那样买命消遣的人渣,能祸害的人会少一些。
“对你来说也许很便宜。”
伊萨看了她一眼,迅速将目光移回了前方。
“阿萨赛有些地区的人家一年也用不了半枚银币。”
一两金子约折合十二到十三枚阿萨赛银币,一枚银币大约相当于八钱银子,与华英国一名成年男子一年的口粮价格相当。
关翎无法想象全家一年用不了半枚银币要怎样生活。
少年被带走后,拉上来五位赤裸上身的成年男子。
这些人个个像沉舟或是马队的人那样,融合了多种血统,无法辨认来自哪一个国家或者民族。
男人们大多体格健壮,身体布满伤痕,有些伤势压根儿没有愈合,个别人甚至奄奄一息。
“这些人是天城俘虏的鹘霜兵。”
阿西亚小声向伊萨说了句。
“任由俘虏流进别国奴隶市场,那国家那么缺钱吗?”
伊萨轻声回答。
阿西亚与他同样对这件事不安。
等待叫卖的人也看到了这些人的伤口,发出了不满的喊声,向商人比划手势。
关翎听到阿西亚似乎在后面说了句脏话。
雇佣他们的苏特商人,认同地点了点头。
“受伤奴隶的伤口如果感染,治疗起来要花费大笔金钱,丢下不管很可能会死。他们说这是奸商所为。”
伊萨语气平淡地转述旁人的话。
红袖也是家奴。
太傅府一旦定罪,府里的下仆将由官牙领去卖掉,到时候状况不比这里的人好多少。
事到如今,关翎已经不会怀疑宏明是为了谋夺王氏宗主权力或者庞大财产,勾结邹夫人陷害王业卿。
不过她仍然希望王业卿所犯乃是冤案。
她不想看到王府的人经历这一切。
王慕曜乃王业卿妾室所生,可他对王慕晖的态度并无做作的恭敬,也无表里两套的恶意。
哪怕与他只见过一面,也能由他们相处的方式知道,这对兄妹原来关系融洽。
再思及红袖与王慕晖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王府往日到底是什么气氛,不难猜测。
她不想这样的家庭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