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久星大喊。
可惜无济于事，燕红提没有丝毫迟疑地对着脖子一划。但长剑却在此时脱手，极速缩小，向着久星和金阁所在的方向急速而来。
是剑灵陆远，他原本与燕红提的约定是以全力击碎通道，这样二者碰撞之力足以摧毁他。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识海已经被侵蚀的燕红提竟在他即将散尽灵识的时候把他又给救了回来。
虽然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也令他恨不得吐血三升。
他梦寐以求的死亡再次与他擦肩而过。
而燕红提想要利用他自杀的愿望也落空了，他极力挣脱了燕红提的意志。
既然不能去死，那么燕红提也不能死，他们两个就一直耗，如今她的身体恐怕也能千万年永垂不朽了。
最终，剑影被金阁阻挡住坠势，而燕红提只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站在半空中，迟钝地摸了摸脖子上迅速愈合好的伤口，像是不知所措一般站在原地。
轰隆隆隆……
“有人来了。”金阁挡在久星面前，这次真的是来者不善。
他们没有想到除了燕红提还会有第二个人可以只凭自己的力量来到此处。
那道身影撕裂虚空，逐渐长大，出现在他们眼前，带着刻骨的恨意。
龙熙一身黑色长袍，在他脸上有许多青色花纹，随着他身体同样长大，脸上的花纹慢慢地轮廓显现，可以看出一道腾空而起的青色巨龙。
无数的星河闪耀在他们上空，清晰照耀着他们彼此的脸庞。
燕红提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神采，就如同稚童一般歪歪脑袋，似乎是在思索。
龙熙一杆银枪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就对着她一击，她没有闪躲，反而毫不在意地令枪头穿过肩膀，她则更向前一步，只为了看清来人。
“阿奴？兽奴？”她困惑，喃喃道，“阿照？”
她的眼中全然没有恨意，只是看着他，而她的肩膀处在流血。
“这一枪，是为了我阿兄。”龙熙望着她，长枪带起血线。
燕红提身形一晃，但依旧看着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着。
银枪再次抬高，没有任何迟疑地贯穿她的胸口，她嘴角溢出血迹，但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银枪再次收回。
燕红提捂住胸口，明显感受到痛了，但她似乎不在意，反而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这第二枪，是为了我的族人。”龙熙说道。
燕红提却压根像听不到，就要更向前一步。
噗嗤……
银枪刺向她丹田。
龙熙一直提防着她会攻击，只是，与前两次一样，她痛的蜷缩住身体，却依旧不带任何敌意地看向他。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抬眼，眼眸纯真而又无辜。
龙熙望着她，心中一颤，同时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根本杀不死她。
剧烈的疼痛在他肺腑间蔓延，令他再次呕出血来。
燕红提再次站直身体，“你很痛吗？”
说着就要向着他走过来，一刹那间，龙熙心头翻转过千百种滋味。
她好似还是那个初入在琼龙族的小姑娘，对他有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你不……”疼吗？
龙熙一顿，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而他苦心孤诣等的就是这一天。
话还没说出口，长枪被震落，燕红提肩膀上的伤口就以极惊人的速度愈合了。
她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令他的攻击犹如孩童般幼稚。
他现在已经确定，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她将前尘往事一并忘记，才能在他数次攻击下丝毫不知道反抗。
他的复仇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回应。
如果按照她以前，哪怕他打不过她，也会和他对战数个回合，令他心服口服地战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好像在告诉他，燕红提就是不还手，他都杀不死她。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笑他如此无能，如此厚颜无耻。
不，即使这样，他也要杀了她！
他极力催动体内所有力量，连连掐诀，而后吐出一口血，眼中水光一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着，一催法力，空中出现一只红色独眼，无数团灰色炙火从天而降。
灰色炙火经过特殊炼制，每一颗都如人头般大小，但在这样偌大的空间中，却像一滴滴灰色雨水从天而降。
久星与金阁无暇多想，这个级别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只能闪身消失回到幻境中躲避。
“哪怕与你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你……”龙熙望着漫天炙火露出笑容。
这笑却透着冷，杀意尽显。
他早就知道，当无数一寸之地出现在上界的时候，他根本无法真的战胜燕红提。
可惜直到十多年前，他才摸清楚随燕红提一同归来的那万道流星是什么。
那是一寸之地，像一个个吸血虫一样，趴在上界之人身上饱酣鲜血，人们却对它一无所知，甚至争相抢夺。
他知道的太晚了。
虽然极力寻找，但是在上界，一寸之地俨然成了一个修炼利器。
有了它，就相当于多了一位强者保护，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是有太多人起了贪婪之心。
名为魔器，可是寻找它的人趋之若鹜。
他们为燕红提输送着力量，他所有的努力都如是徒劳。
燕红提也看到了漫天炙火，她脸上竟然显出焦急惶恐之色。
“哈哈哈哈，害怕吧！你也知道害怕？”他看着她再一次接近，反而扔掉了长枪，等待着她愤怒中的致命一击。
反正要死了，死在她手里还能少些痛苦。
他向前走了一步。
燕红提的身影却又长大了一些，将他护在怀中，“下雨了，你不要怕……”
只此一声，龙熙疯狂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似乎真的害怕他受伤，将他挡的严严实实，无数的炙火向着她而来，一刹那，她的双目因疼痛而赤红，身形微微颤抖。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在极力护着他。
一时间，无数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手抚上她沾血的脸颊，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我族圣女怎么就成了一个傻子呢？”
她痛的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依旧扬着笑脸极力掩饰，“我是圣女，那你是谁？”
自他出现，她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回答，但这个问题彻底击溃了他。
他是谁呢？
他多希望自己真的是琼龙族的龙熙，没有看到过那场令族人惊惧的灾难。
山河震动，神树被拔地而起，天柱倾塌，地火从地下涌出，男女老幼全都不能幸免，帝休家族从此陨落。
他的兄长在那之后一蹶不振，最后抑郁而终，他接过重担，却无力回天，没有了下界的资源，帝休家族只能没落下去。
他不是一个好的族长，无论是对帝休族还是琼龙族。
炙火漫天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待在琼龙族，而是来到庄周梦蝶幻境。
他知道，龙照死了，棂儿死了，长老们因为救人几乎死绝，他所熟识的人全部死去。
那一刻，他没有报仇的快感，反而被痛苦淹没。
但他只能恨，一直恨下去，将一切都归咎于燕红提。
只是，她问，她做错了什么吗？
他却无法理直气壮回答。
她在帝休族是如何受尽折磨的，他都看在眼里，用无数折磨的手段将她生生炼出铜皮铁骨，她所受的折磨到了最后连他也不忍直视。
若说错，先错的是谁呢？
无数的石子砸向天柱上的她时，他在台下看着她鲜血淋漓，直到天雷降下，几乎将她劈成一堆白骨。
如果换做他，估计报复心比她更重。
如果是错，应当是帝休家族第一位对下界起了贪念的族长的错。
下界的报复这样出其不意，报应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可是族人的哭喊令他夜不能寐，当年的惨剧成了他的梦魇。
此时，在漫天炙火中，燕红提的身影开始消散，她却抬起手，巨大的力量将炙火反方向倒飞出去，再一次攻击了空中的红色独眼。
她一招手，银色长枪被攥在手中，枪杆因为她注入的力量变得坚韧，接着，直奔独眼而去，在它闭合消失的瞬间，银枪也随之消失。
不知多少万里外的空间中，有几人因为反噬而纷纷吐血倒地。
银枪从他们中间的一面镜子中出现，而后又倒转，直奔镜面。
哗啦……
长枪与镜面相触，二者皆碎。
这是帝休族的至宝，是当年神龙帝休最爱的一面镜子，被赋予了巨大神力，能够望古知今。
镜子碎裂后，一只迷你小龙忽然出现，而后在众人的惊呼中直奔虚空而去。
星河寂静。
龙熙感受到本命神器的陨落，他知道，一切都是以卵击石。
他后退几步，万般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平静下来，“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解脱！”
燕红提此时的思绪却混乱起来，她只记得一个念头，她要自杀，若不能，她要沉睡。
她遥望万千星河，不知所措起来。
她到底该做什么？
心内汹涌着无尽的杀意与渴望，她想拥有无尽的力量，吞噬掉眼前人所有的力量。
杀！
自杀！
沉睡！
吞噬！
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脑海中的记忆错乱，总感觉眼前的青年异常亲切熟悉，她想要保护他。
在记忆中，这个青年与她一起站在高山之巅，又一起并肩作战，每一次他受伤都是她把他扛回来，他亲手为自己设计了圣女华服，与他手持金印一同站在高台之上……
琼龙雪山，龙照，棂儿，对，他们死了。
她的识海剧痛，令她不得不捂住脑袋，越来越多错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彻整个虚空，仿佛要撕裂天地一般。
这声龙吟让两人不由自主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龙影突然出现在虚空之上，那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高山般雄伟壮观，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条巨龙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的身形如此庞大，气势如此磅礴，仿佛能够压倒一切。
这是什么？
燕红提混乱的思绪在此刻清醒了一些，这是他的帮手？
她看向龙熙，龙熙亦茫然地看着她。
躲避在幻境中的久星和金阁也很茫然，但是陆远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妈的，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龙神帝休的残魂。”
声音虚弱，但却极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