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一切这样灰暗。
死了吗？
燕红提看着这一切，心中升起慌缪，进而觉得不太真实。
这一切就好像在演给她看，檀子素怎么会死呢？而且是这样死去。
在灰暗中，一道白色的光芒在虚无的空气中凝聚，接着又快速消散，这是檀子素在世间最后的残留，他的元神。
不对啊，如果他现在连元神都消散了，那么在下界看到的人是谁呢？
她正疑惑间，就听到龙南烛阴冷的语调，“黑衣，一切都交给你了。”
黑衣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听到他的话也只是略略点头。
“你不会和他一样让我失望吧？”龙南烛拉起已经瘫软在地的阿照，却望向黑衣人。
黑衣眼神望着地面，眼神冰冷甚至有些空洞。
“嗯？”龙南烛显然不满意他的表现。
“我在帝休家族的时间比你还要久的多。我不会背叛它。”黑衣望向天柱，眼神复杂，像是第一次看到一般，目光陌生茫然。
“那就好。”说着，似乎是故意的一般，他亮出了手腕上的珠串，红色绳结，白色的珠子数颗，带着奇异的美感，“你如果完成了任务，我的那颗就给你，她在等着你。”
黑衣人转过头，看着他手上的绳结，竟露出一丝笑，“多谢你。”
龙南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中竟有些轻蔑，“做完这一切就来找我。”
黑衣点点头 ，眼神望着那珠串竟有些温柔。
“那是什么？”陆远跳出来细看。
白色的珠子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似乎充满着无限生机。
“不知道这是什么秘宝，才能让他不顾一切地背叛下界。”燕红提眼睁睁看着龙南烛带着阿照离开了。
她似乎漂浮在空中，不得动弹。
“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了，老子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在这里。”龙行止看她还在没心没肺地瞅着，语调暴躁。
此时的黑衣人手上也拿出一枚绳结，但上面的珠子要比龙南烛手腕上的要多一些。
他低着头，令燕红提看不清表情。
“这东西是什么秘宝？若是抢过来研究一番……”显然陆远也有和燕红提一样的想法。
黑衣人站在雨里，甚至没有用灵力护体，他捧着珠串慢慢跪倒在地，垂下了头。
“他在哭。”陆远说道，“这个珠串一定对他很重要。”
脊背颤抖，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黑衣人跪在地上，呼啸的雨声和不时穿梭其中的雷鸣掩盖住他哽咽的哭泣。
燕红提感受到一种无望与哀戚。
不对，这是有情诀！
她极速后退，为自己开启了防御罩。
几乎就在同一刻，黑衣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幽光。
一道黑色人影突兀地出现燕红提面前，夹杂着毁灭之势。
眨眼之间，一只巨大无比、漆黑深邃的掌印出现在她眼前，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吞噬进去一般。
燕红提咬牙，却果断伸出手，与这只看起来硕大无比的手掌对上。
黑与白交织，又在相触之后破碎。
“天地本源之力，你就这样轻易用了？”陆远看起来颇为心疼。
“再不用她就死了。”龙行止看他一眼。
陆远微微颔首，“你说的对。”
燕红提此刻无暇顾及他们的对话，这个人处在极为紧绷的状态，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黑衣人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只是短短几个回合下来，燕红提就感觉到黑衣人实力的强大，在使用天地本源之力的情况下，她堪堪与他平手。
持久战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如今只能出其不意地先发制人。
咔擦……
燕红提半边肩膀塌陷下去，但是她眼神发亮，长久以来的训练令她可以忽略这种剧烈的疼痛，迅速扯住黑衣人手腕上的珠串，迅速回转身。
黑衣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的意图，极力挣脱。
两相拉扯之下，红色的绳结崩裂，串在上面的白色珠子散落一地。
“啊……”
黑衣人如同疯了一般俯身捡拾珠子。
就是现在！
燕红提掌心闪过一道白光，秋水文曦给她的丹药在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轰……
一掌下去，直接击穿了黑衣人的后背，接着将整个空间破碎，一瞬间，他们便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真实空间。
黑衣人手指在布满雨水的地上不停寻找着散落在各处的白色珠子。
可是奇怪的是，那珠子却在遇到雨水后化为虚无，他只能徒劳地捧起一把把肮脏的雨水又撒出。
最后全都化为了一声声无力的哭嚎，如同一个野兽一般，里面夹杂着痛苦的呢喃，似乎是一个名字。
他背上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了红色的溪流，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只想着将白色珠子归拢，可是已然迟了。
强大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感染着燕红提。
“要不赶紧跑路吧，这一下子他和你不死不休了。”陆远在她肩膀处站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恐怕走不了了。”龙行止却道。
燕红提点头，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周围的灵力似乎被冻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
在雨水的冲刷下，散落的珠串连那一点白色的圆润光泽都没有了。
黑衣人就在此刻抬起头望向燕红提。
她此刻感受到实质性的杀意，“我现在会不会被他碎尸万段？”
“我觉得不可能。”龙行止道。
“真的？”陆远都不相信。
“我觉得他不把你挫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你会死的连个渣都不剩。”龙行止叹气。
能用的法宝都用了，看来今日是他们的必死之期了。
“要不你先自我了结吧，免得多受痛苦。”陆远看到黑衣人的眼神，好心建议道。
他见过这样的眼神，带着一种全然的憎恨，以及同归于尽的决心。
黑衣人背上的伤口似乎隐含着不一样的腐蚀之力，伤口在不停扩散，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身形摇晃着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秋水文曦的丹药不止有如此力量，在燕红提一掌击穿黑衣人的地面处也出现了裂痕，一点点向地下延伸。
“能将我伤成这样，万年以来，你是第一人。”他带着无比憎恨的眼神，竟露出一个笑来。
“别说话，别说话，不要再激怒他了。”陆远叫嚷着。
“这是对我的夸奖？”燕红提接话，拿出浑金剑来，蓄势待发。
黑衣人亦拿出他的长剑，“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曾经是归元殿的一员，我想你也应当是。”
说着二人便再次打斗起来。
他在如此重伤之下剑法依旧凛冽，剑心精纯，剑意宛若天成。
他的剑意宏大厚重，甚至是充满了正气。
归元诀……
黑衣人与其说是和她打斗，不如说在和她对招，每一招都是归元剑法。
直到燕红提一剑刺中他肩膀，他才再次停了下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问她，“你是归元殿这一任的掌门吗？”
燕红提摇头。
“万年以前，我飞升上界，将位置传给了我的师妹阿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燕红提对本门这种事情并不了解，既然是女子，恐怕早就天不假年，只能道，“应当已经死了。”
黑衣眼神微动，“她如何死的？”
她哪知道。
“我曾略微了解过归元殿的过往，在归元殿圣宣真人飞升之后，由归元殿少有的女掌门继位，名唤姿卓真人，或许就是这位。”龙行止缓缓道。
燕红提依葫芦画瓢，对黑衣人道，“难道阁下是圣宣真人？”
“她怎么死的？”黑衣人接着问。
“自圣宣真人飞升之后，归元殿就莫名遭遇了重大危机，被不明势力围攻不断，每代掌门都性命短暂，飞升上界者都寥寥无几。”燕红提逐字复述。
黑衣人听到这一切之后却默然不语。
“你问问他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的掌门，怎么轻易就叛变了？”陆远说道。
燕红提眼前却闪过了始晏真人以及帝景真人的面容，她记得师兄说过，帝景真人已经算是继位时间很长的归元殿掌门了。
比起其它门派动辄几千年，上万年的时间，归元殿掌门几乎是一种短命的诅咒。
“归元殿历代掌门的短命，和你有关吗？”
她的目光穿过雨幕，直直看向已经狼狈至极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