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满眼懵逼,手足无措的排排站在大殿中央,回想起自己从宫门口一路走来所见的场景。
那是布满精锐壮汉的公道,他们神情严肃,手执利刃,彷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砍成烂西瓜,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妥妥的像极了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长公主到!”。
换下冷冰冰的铠甲,婉宁换回女装,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墨色缎面刺绣珠衣长摆,宽大柔滑的裙身上以金丝作纹,绘成一只展翅翱翔的羽凰,慵懒高贵,沉稳大气,优雅神秘。
身后紧随着许多看起来都不是很好惹的姑娘,一来,便很不客气霸占了他们的位置,神态自若得很,半点没觉得这样的行径有多强盗。
婉宁摸着扶手上的龙嘴,皱眉,她喜欢的不是龙,就像元只喜欢麒麟一样,她也有自己想要的独有物种。
戴月高昂着脑袋:“主子,京中运行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换言之,这次的改朝换代并未引起多大反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平过渡,新帝的上位,毫无悬念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真这么简单吗?
其实不是的。
这是婉宁回来后一直在努力的事,她渗透朝堂,渗透民间,商业版图遍布全国,女子学院广而告之,赈济灾民更是第一线,潜移默化的让谁所有人都知道,婉宁长公主同她们息息相关,更是能在她们肩头撑住高山。
且不提朝上的人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人,就百姓们的心中,她的影响力和民望,估计比久居深宫的赵邺要深远得多。
或许也会有一两道不太好听的声音,但没关系。
她就是造反了,篡位了,甚至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想找,摆明了要偷天换日,还光明正大。
而所谓的顾命大臣,萧瞑寒隐居避世,据说还有了对龙凤胎,姜元柏昨夜被姜梨废了,这会儿半疯半癫满院子在头上插花。
她扫了眼地下大气不敢喘的众人,问:“肃国公呢”。
今日朝会不算正式,却实实在在是给一个表态度的实证,他倒是真够胆。
乌兰屡屡发须,道:“回殿下,萧大人不知何故,昨个儿连夜骑马去了南方”。
这便是不肯认输,还想着垂死挣扎逆风翻盘?
到底是少年意气,狂热的血不允许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下去。
“罢了,随他吧”,反正再回来,朝上是不可能有他的位置了。
司徒九月她可好吃好喝伺候着呢,大昭皇帝脑子进水了才会不惜耗费军力,去帮一个才见几面的情敌。
而且,在对方看来,她身后站着的,还有即将回朝的亲哥哥。
事实也是如此,仅半月不到的功夫,萧蘅就灰溜溜的回来了,吵着要见她。
婉宁这几日忙着重塑朝堂,也忙着登基大典,还忙着整合京中全部兵力,哪里有空搭理个小屁孩:“让他滚回家里呆着,看在萧家世代为国尽忠的份儿上,没人会动他!”。
依旧守着他的爵位,安生当着肃国公。
戴月亲自出去见的萧蘅:“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给脸不要脸,都这样了你还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我们主子也是先帝的孩子,皇帝轮流坐,让她当当怎么了?”。
见他一脸青黑,翻个白眼又道:“萧蘅,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主子已经很仁慈了,便是此次江山换血,她也并未滥杀一个无辜之人,你以为是为什么?”。
殿下并非嗜血残暴,也并不想报复任何人,她只是在很努力的,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已。
萧蘅张张嘴,再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落寞转身。
为什么?
他不知道吗?
知道的,只是或许是一切的改变来得太快,明明是天大的事,他为此做着全全准备,却眼睁睁看着它如此轻描淡写的被平息,彷佛风没来过,雨没下过,让人一时无法接受,像是信念的崩塌,仅在一个转瞬间。
短短几个台阶,他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突然想到什么,脚锋一转,去了冷祥台,听说,赵邺被关在那里。
门口的人许是得了吩咐,没拦着他。
见到赵邺的那一刻,浓浓的歉意席卷而来,他跪在地上,是君臣,也是兄弟,他对不起他,都是他的自以为是,才会让事态发展成这般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朝自己下跪,赵邺丢开棋子,起身将他扶起,叹息一声。
“萧蘅,其实我们早就输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是注定的”,他们都知道,当年若非先皇偏袒,萧瞑寒又坑了一把赵邺,这几年的皇位上坐的是谁,还真说不准。
左右这个新帝谁来当,现在也都无所谓了,况且:“不是她,也会是成王,若是后者······我宁愿是她”。
起码婉宁的底色,是良善的,他知道,且一直知道。
萧蘅抬起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一丝勉强,如此坦荡,才起身:“陛······殿下日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赵邺答得很随心:“去南方吧,看看咱大燕的山河,是何种的美丽绚烂”。
这倒是不谋而合了:“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嗯”。
出来后,文纪二人一直不敢出声,就静悄悄陪着他,直到见他骑上马才急忙开口:“主君!您这是要······”,去哪里。
萧蘅掉过头,最后看了眼太极殿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淡淡道:“南方”,找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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