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大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桌子都已经撤了,只剩下屋里还有两桌人在喝酒。
陈一平指了指某个喝了两杯白酒就被人抬回屋的胖子空出的座位:“来来来,大海哥,坐这儿。”
王大海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看还有什么菜,另一桌的兰月秀就从旁边的微波炉里端出来两个盘子的菜摆在他面前。
“在我们那儿,如果有人回来晚了就会把每样菜都单独盛出来给他留一份。”陈一平解释道:“你先垫几口跟我们一起喝酒,下午就别出车了,大过年的你拉风啊?”
“哎哎,好。”
王大海拿起筷子,点头谢过兰月秀之后就开始吃。
属实是饿坏了,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哪儿有人摆摊卖早餐。
而今天还开门营业的那种地方,他又不舍得花钱进去吃。
“这感觉像回到了以前大队的食堂。”老舅公喝了口酒说道,“吃大锅饭也和现在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喝上头的黄志勇大着舌头说道,“以前没有酒没有肉,我听我妈说有几年连树叶都拿来当菜吃!”
“瞎嚷嚷啥,”蓝田说,“我爸说的是形式差不多,又没说是菜差不多。你是听你妈说而已,我小时候可是吃过的。”
陈一平笑着边听边吃菜,王宝宝坐在他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程蝶衣抽着烟问道:“以前内地真的有那么苦吗?”
“苦!你们年轻人想象不到的苦。”蓝田梗着脖子说道,“大炼钢铁,又是好几年自然灾害,直到后来国家号召各家各户出人修了水渠,收成才好一些。队里交完公粮才能有剩余,勉强能吃上粮食。”
眼看着话题偏离,陈一平看看程蝶衣又看看蓝田问道:“伯爷,程大哥,你们俩谁大?”
“肯定是我大,我53年的。”
蓝田知道陈一平不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夹了口菜看向程蝶衣。
“我56年的。”程蝶衣笑得乐不可支,“很久没有人说我是年轻人了。”
“黄叔,你羞愧不羞愧?”陈一平转脸问黄志勇,“你64年的,看着像46年的。”
黄志勇得意道:“你别看我现在长这样,年轻的时候可是咱们福田乡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
“呸!”
兰月秀在旁边一桌转过头来呸了他一嘴。
随着王大海也加入酒局,桌上的语言就从方言切换成了官话。
这下王宝宝终于听得懂了。
里院。
外婆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磕磕巴巴的用官话对戴春梅说:“女娃也要读书,我养。”
梅姐在一旁解释:“我阿妈是说过完年就让珊珊去念书,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
“不能,”戴春梅连忙摆手,“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家那么多了,珊珊上学这事儿我跟她爸再想办法。”
老太太皱起眉,看着小姑娘。
梅姐见老太太不高兴,便问戴春梅:“你会做什么?”
“我以前在饭店当过服务员,后来给人洗衣服带孩子。”戴春梅说道,“还卖过一段时间的早餐。”
梅姐想了想,“我借给你一笔钱,你就开个店吧,至于开什么店你自己决定。”
“但珊珊读书这事拖不得,这个学期我们就先出钱,等下个学期起再由你们自己供。”
戴春梅犹豫道:“这…我得和她爸商量商量。”
“行,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跟我说,初四之前。”
上午几个小辈商量过,要想办法让王珊珊留在老太太身边。
人家父母都在,领养也不可能,再加上她爷爷奶奶的病情,以及海棠院这个地方的特殊性质,不适合他们一直住在这里。
陈一平摇头否定:“这是让人家骨肉分离。”
王珊珊的情况和张道道不一样。
张道道的父母和外公外婆都是做学问搞研究的,忙起来就顾不上他,所以他能跟着孙为民,请人来照顾他们就行。
陈一平不是没想过让王大海给他当司机,同时让戴春梅留下来照顾外婆。
但这事儿并不是他自己就能决定的。
王大海的案底和复杂的社会关系,不可能通过审查,何况是司机这个要害位置。
要是陈一平一意孤行,特勤局能一夜之间把王家老少转移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几个人一愁莫展之际,安风说先搬到学校那边的院子去,反正地方也够房间也多,每天放学回家她还能陪陪外婆带带小朋友。
“还是先问清楚阿婆是怎么想的吧。”陆伽瑶说,“咱们在这里商量半天,却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住在京城。”
于是梅姐就去问了,老太太不愿意。
外婆说能遇到就是缘分,不能留下来就是缘分没到那个份上,不要为难人家。
梅姐把这句话带回来的时候,小辈们反倒不纠结了。
大不了以后每年不参加春晚就是了。
别家艺人为了春晚的名额抢得头破血流手段百出,在他们这里,什么名额?很重要吗?
不存在的。
蓝影正喝得高兴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一时忘了旁边还有一桌男的,接了电话没听几句就霍然起身。
“我们不接受调解!”蓝影厉声说道,“同志你别再劝我!我就问问你,要是大年三十有人要去挖你家祖坟你愿不愿意接受调解?”
一屋子听得懂方言的人瞬间鸦雀无声,齐齐看着她。
“什么亲戚?这算哪门子亲戚?他们家生病住院我跑前跑后的给他们安排照顾,替他们交医药费,结果呢?他们是人吗?你知道他们要挖的是谁的坟吗?!那是我姨!也是当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