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邕州
大年初六的步行街人头涌动,市政局立在路旁的巨型花灯还没有撤掉。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棕色风衣的年轻女人拖着行李箱昂首阔步走路带风,行人被强大的气场震得纷纷避让。
在她身后,一个同样戴着墨镜同样穿着棕色风衣的年轻男子,拎着一个旅行袋背着一个吉他盒小心翼翼的在人群里穿梭。
敏捷得就像一条穿过渔网网孔的游鱼。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步行街,走过六十多米长的人行道,走进马路对面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的总经理亲自带着两个服务员在前面开道,进到已经等待了十分钟的电梯,上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开了门,服务员把女子的行李放进去,小心翼翼的退身而出。
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等确认人走远了之后,年轻女子把身上的气势一收,张开双臂扑向男子。
男子双手成虎爪型平举,使出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抓波龙爪手。
陆伽瑶眼看着自己又要倒霉,硬生生停下了身形。
“不好玩。”
“你真幼稚,玩什么豪门大小姐的戏码。”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爽吗?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哼了一声,“再说我本来就是豪门大小姐啊。”
“如果一个人让别人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人品很差劲。”
“我说不过你。”
陆伽瑶伸着懒腰走到落地窗前,和他并肩而立。
“想不到我回来的原因竟然是要陪你参加比赛。”
“陆总竟然把出差说的如此让我感动,我快潸然泪下了。”
陆伽瑶出身的陆氏集团,在邕州当地属于顶级豪门,不然以精品娱乐这种山旮旯里的小企业,怎么能在入住五星级酒店的时候被总经理亲自招待。
“需要人家的时候就叫人家姐,不需要的时候就叫陆总,你好坏呢。”
她突然变成了嘤嘤怪,用手指戳他的手臂。
“卧槽!陆伽瑶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他夸张的跳到一旁,揉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咳咳。”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上一刻的可口萝莉变成了神情肃然的高冷御姐。
“我约了人谈事,你洗好了等我。”
她还没表演完,屁股上就挨了他一巴掌。
周畅的电话进来了。
“陈一平,我到大堂了,你们到哪儿了?”
“你直接上顶楼这一层,我出来接你。”陈一平挂了电话,“人到了。”
他拎过陆伽瑶的耳朵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周畅怯怯的对着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的新老板,深深的鞠了一躬:“陆总好。”
“嗯,”陆伽瑶淡淡的应了声,“辛苦了,坐吧。”
“谢谢陆总。”
陈一平轻轻吐出一句:“神经病。”
“陈一平你再乱说话我就扣你工资。”陆伽瑶冷哼一声。
“不要啊!”
下一刻,一道健硕的身影滑跪到她身前,抓起她的双手恳求道:“陆总您行行好!我上有七十三高龄的外婆,下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同学,求您大发慈悲不要扣我工资。”
“自己掌嘴。”
他马上就站起来,“剧本里没这条。”
“我就不能改戏?”
“那是另外的价钱。”
周畅看得嘴角直抽抽,合着这是俩戏精本精啊?
初次见面的人被这种无厘头的见面方式把各自的拘束冲淡了许多。
周畅指着指地上的名贵地毯:“这会不会太奢侈了?”
“你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准备比赛。”陆伽瑶说,“抓紧时间开始吧。”
陆伽瑶的嗓子只是不允许她再登上舞台,不代表她的水平就没了,让她跟着来指导周畅是最合适不过的。
毕竟,物美价廉不用花钱。
伴奏有现成的陈一平,又有陆伽瑶这个科班出身的老师从旁指导,比周畅一个人在学校宿舍,或者在空无一人的天台自己练习的效果好多了。
陈一平给周畅选的歌,是根据她的声线从数据库里挑的。
初赛要唱三首歌,两首是从节目组给的歌单里选的,一首自选。
陆伽瑶给周畅挑的是《起风了》和《短发》,陈一平给周畅准备的是一首新歌。
嗯,现在根据不完全统计,他已经拥有版权的歌曲有……呃,140首。
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信息泄露什么的。
他们今天排练的是周畅要在比赛当中演唱的新歌,
“在无边的旅程,旅程要上扬,然后停顿一下,”
“在无边的旅程-我-怀疑-你曾”
练了三个小时,周畅的嗓子疲了,人也累了。
再练下去人就废了。
没人担心陈一平,因为他甚至不用自选歌曲。
周畅在拿到节目组给的歌单的时候都乐了。
“我严重怀疑这次比赛是主办方特意为陈一平举办的。”
一百首备选里,五首是陈一平的。
“我研究了这次比赛的评委,发现有些人不喜欢偶像歌手的歌。”陈一平说,“所以从初赛到决赛,我们要稳一点。”
“嗯嗯。”
周畅经过半天的练习,自信心大增。
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初赛还没开始就想到决赛的事。
但,她就是愿意相信跟着他能做到。
下楼到餐厅用餐,陆伽瑶又扮上了高冷御姐。
吃过陈一平过去一年的生活费的午餐之后,陆伽瑶带周畅去逛服装商城,陈一平自由活动。
他的自由活动就是……跟在她们身后自由的决定用哪只手拎哪只包。
“选秀比赛不是演唱会,所以服装造型不能太夸张,但是…”陆伽瑶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黑裤的周畅,“也不能穿得让人忽略你的存在。”
买完衣服还要带俩孩子去做发型,单亲妈妈陆伽瑶觉得自己好累。
陈一平不用特地做什么发型,染发是不可能染发的,他能接受剃光头的自己,也接受不了一头乌黑被染成姹紫嫣红。
所以发型师给他剪了个中规中矩的…三七分。
“你笑什么?”
陆伽瑶见陈一平对着镜子看了好几分钟,时不时的嘴角上扬,忍不住问到。
“我刚刚设想了一下阿福头,胭脂鱼这些发型在我头上会是什么样子。”
周畅是懂足球的,罗纳尔多名气太大,不懂足球的陆伽瑶也见过他的广告。
她们齐齐望向陈一平的眼神,宛如两个母亲看着智障的儿子。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在春节假期结束之前,石春蕊带女儿去跟丈夫团聚。
苏国昌只身赴任,两年里只见过女儿四次。
这是大多数走上高位的人不得不面对的生活常态。
苏国昌还没下班,石春蕊出门买菜,苏小暖在家收拾屋子。
“从一个人的所住的屋子里经常被使用的器物,从地上灰尘的范围,脚印,可以判断他平时在家都会干什么。”
她想起陈一平说起过的如何锻炼思维能力的方式。
她开始想象自己是苏国昌。
进门,弯腰,脱鞋,站起来的时候可能还要锤两下腰,然后坐到沙发的正中间闭目养神…
她把爸爸回到家里的过程亲身体会了一遍。
如果说陈一平是她的太阳,灿烂而温暖。
那么苏国昌就是她的大山,巍然而坚实。
她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放在膝上,靠着沙发,缓慢的翻开。
然后,她在报纸上看到陈一平和她爸同框的照片。
也就等于看到照片背景里他家破旧的老房子。
“怪不得那天他问我爸叫什么名字。”
她找了把剪刀,小心仔细的把那张照片裁了下来,拿出钱包,和她的大头照贴在一起放好。
她拿出手机记录心情:
当太阳越过高山
当溪水穿过峡谷
天上白云朵朵
肩上杨柳依依。
发完内容便习惯性的去看他的博客。
他换了头像。
他昨夜更新了内容,只有一个音频,和一行字。
愿我们早日相聚。
她心里突然慌乱起来,以为是他在向谁告白。
于是迫不及待的点开音频上的三角形播放。
缓慢而沉重的琴声深如暗夜,熟悉的声音抿唇低吟着哀伤的旋律。
她听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原来,太阳也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