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有些保守,郝副柿长还是不敢说这大话的,但他敢说十年之内一定能让羊城的布料销往全国。
“我就跟您直说了,我这次来羊城确实是来谈布料合作的。来了这边以后才发现羊城这些年的纺织行业进步如此之大,可见领导人真知灼见,我这么点儿合作也不知道这全国闻名的大厂能不能看得上了。”
杨风一连戴了三顶高帽子给他,郝副市长听得也舒服。
自己做出成绩是一回事,连京柿来的人,一个离政策最近的代表都说这成绩做的漂亮,这样的认可谁听了不高兴?
“行了,你就别夸了,啥水平我自己心里也有数的,现在也是有个体户向厂里下订单的,拿的都是新货或者是结余货,你可以去仓库看看,想要哪种。”
郝副市长在这件事儿上就没想着为难杨风,现在的情况正如他所说,本来就有拿货的,这怎么拿货也是有讲究又随意的。
换句话说,就是你有关系,几千块的货哪个厂里都有量。
他虽然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但作为副市长,里头的弯弯道道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杨风还走的是正规渠道,是真的能给厂里赚钱的那种,不是通过关系拿成本价的,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现在这边的合同也是正规了很多。
杨风拿出提前准备的合同,和厂里给的几样合同一对,选了长期供货,定期结款的方式。
新增了几条条款,很快就被打印出来签了新的合同。
杨风现场就结了第一季度的货款两千块钱,下一季度的货款也是货到了汇款到厂里。
郝副市长的意思是可以半年一结,先给她供货。
杨风没同意,哪儿有这么做生意的,这明摆着就是要给她开后门。
她是资金有些紧张,可几千块的活动资金还是不在话下的,要真先拿了货,那以后才是麻烦。
郝副市长愈发欣赏杨风了,不以物喜是很难得的品质,人若能控制住贪欲,就算成不了大事,也普通不到哪里去。
“怎么样?我们市里的动作快吧?在这办事是不是很舒服?”
杨风倒是觉得这舒服有一半是因为有他跟着。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是啊,厂里自己的准备十分充分,可见经验之足。”
——
郝副市长本来以为杨风也是几千块钱的合作,没想到杨风第一季度就是两千多。
而后每个季度成倍增加,两年以后在该基础上重新商定。
总共定了五年的合同,最后下来竟是有好几十万。
这还是杨风给他算的最低数额,这单子可一点儿都不小。
所以他这会儿态度就更好了,也乐意跟杨风多说几句。
“这有准备啊,主要还是跟那些外国人学的。
前几年外国人定丝织品,就是花样,数量他们定,按照季度签合同。
这改进了几年现在合同是越来越多了,合作的方式也越来越多了。
散户资金少,这种方式也能让做生意的散户多起来。不然政策才刚开放半年,这里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杨风越听越耳熟,几年前的话,那不就是和塞斯娅合作的那次吗?
方法还是她提出来的。
果然聪明人太多了,尤其是在做生意这方面。
她小小地扇了一下翅膀,在众人的推动之下,整个羊城的纺织行业都走快了一大步。
“以后散户会越来越多的。”
“是啊,进布外地人来的少,进零件的来的多,进海货的也有来的,从夏天开始就明显增多了。
你这合作也谈了,怎么,接下来还跟我去吗?我还得去一家。”
“去,我也没跟您说只谈一个合作呀?您去棉织厂吗?要是去棉织厂,也带上我呗。”杨风看他心情好就开玩笑说了两句。
“哦?你还能吃得下?”
杨风微微展露了一下底气:“能啊,说不定不用两年,一年以后我就过来重新商定出货量了。”
郝副市长能感受到她话里隐约的自信,人家看着几千万的厂房都能面不改色,没有实力也不敢签那么大的合同。
“那就走吧,我今天也算是给两个厂当业务员啦。”
送来门来的生意不谈白不谈。
不知不觉,郝副市长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不是顺道带个人来看看货,开个小门还人情。
而是完全正视杨风这一单生意,像做外贸生意那样主动热情。
羊城的纺织厂多,也不缺布,这里的棉织厂已经比其他地方的要大胆许多了。
实在是的确良抢市场抢的厉害,不创新不行。
还有一种棉质的蕾丝布,花色,布料更是丰富。
虽然价格贵了些,但也就其他地方普通布的进货价,就算加上运输费杨风也完全能接受。
同样的流程谈下了合同,郝副市长还要回办公室加班,两拨人就分开了。
杨风一行回了宾馆。
今天的复盘是黄霄先张口。
“姐,他明明有求于你,你为什么还主动提呢?”
杨风捏了捏眉心,连续两天熬夜,白天还高度用脑,饶是她也有些受不住。
黄霄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够专业,大学学的又是工科,大的局势上有些分不清情况。
焦小花连他都不如,整个人都像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局促不安又对没见过的场面渴望好奇。
她还没有刘姥姥天生的大胆情商,连郝副市长都看不过眼说了一句出门在外还是得带两个得用的。
这些都是杨风预料之中会发生的情况。
也是现在生意都不算大,权当带他们出来锻炼的。
所以杨风才会每天都复盘,然后给他们灌溉知识。
“我远没有你想得重要。
几千万的生意和几千块几万块的生意哪个更值得被重视?
人家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而我刚好合适出现,是这样一个大的契机重要,而不是谁出现在这个契机里重要。”
黄霄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不是瞿老先生叫着说要见过江先生的吗?而且贺主任他们都……”
“你看看你说的,是瞿老先生要见过江,所以贺旭阳才重视,你仔细品品这句话。瞿老先生要见李江陈江,他们一样会放在心上的。”
“那郝?”
“我们这勉强算是钱货两讫,我钱少,他货多,所以我主动一点有问题吗?”
黄霄落入了思维陷阱。
杨风今天的做法,和她之前拒绝贺旭阳的做法是截然不同的。
通过杨风的讲解,勉强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判断,却不能完全吃透。
“那什么时候主动是不掉价,什么时候又是掉价的呢?”
杨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过于细化,难道要一言一行地规定怎么做吗?
她又不是想培养一个银行的推销员。
还是要用教韩闻墨的那种方式,去引导他们思考,去自己判断局势,训练反应说话的反应能力。
“人情不是用来消耗的,现在咱们有什么能让郝副市长看中的呢?
第一次合作是因为副市长想要借我这作家身份但是,如果我们想要第二次合作的话,一定要给市长留下一个好印象,让人家觉得我们值得合作。
什么样的人是值得合作的呢,讲信用有实力能担得住事儿的人。
如果我们只是谈一个他都看不上的小项目,还等着他开口的话,那这次合作他就权当一次人情送了。
下次连人家的门都敲不开,但是我们现在用这么大的资金去谈合作就可以拿到副市长的电话。
之后的合作甚至都不用找他专门打招呼,这些厂的人都会非常乐于跟我们合作。
好了,这些天我讲的已经够多了。
你们也要自己好好去消化。
我也想尽快看到你们能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杨风其实不是一个乐意教学的人。
她自己是认为思想是很个人化的东西,教别人为人处世难免会代入自己的偏向。
而且长篇口述表达历久隔世,再拿起来也有些疲惫。
这些天,她不仅要跟人打交道,每天讲话晚上回去还要单独再给他俩上课,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但是也没有办法,现在人手不够,尤其缺精英。
前期的管理人才必须她自己亲自培养,才能应对后面几年的极速扩张。
黄霄听得聚精会神,杨风突然停下话茬,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敢继续多要求。
纸上得来终觉浅,在羊城的这几天,比他在京市摸爬滚打的好几年进步得都快。
杨风的不吝教导他还是懂其中的价值的,学起来也就够认真。
还有焦小花在一旁的刻苦努力,他也都看在眼里。
之前他其实有些看不上焦小花,毕竟自己是大学生。
可来了羊城之后她才知道为什么杨风如此看重焦小花。
焦小花的学习能力并不比他差,而且因为女性独有的细心在有些方面做得比他都要好。
焦小花在布料制衣这方面的天赋是他没有的。
那么多厂,那么多布料,焦小花也就逛了几天现在就能对答如流了。
她要是再大胆一点再敢说话一点,就要没他的用武之地了。
他现在的优势就是比焦小花,更敢说话更大胆,在一些正式的场合里能拿得出手。
但是就杨风这种事无巨细的教学方式焦小花出师是迟早的事儿。
杨风太强了,黄霄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一个人。
她能平易近人吃得下苦跟着他们一起去工地去实地考察,也能跟郝副市长这样的大领导坐下来谈笑风生。
杨风的心态转变仿佛不需要任何准备。
黄霄扪心自问,这两天真的能在身份交错之间平衡好心态吗?
答案是不能,他的慌张和急促几次都露出了马脚,杨风也能在他俩无措的时候淡定自如。
一点儿都没有自己带来的人不行,而感到不好的意思的情况。
能看得出来郝副市长对杨风的欣赏。
他也不是个对自己未来没有野心的人。
从前窝在客厅沙发里睡觉的时候或许真的对前路一无所知。
但从他搬到杨风的倒座房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了。
可他现在已经二十几了,也就比杨风小个几岁。
等他到了杨风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如此自如吗?
他觉得不行,甚至因为这条路太长太难抵达而感到心灰意冷。
黄宵不知道自己学的这些将来能让自己走到那一步,但他知道这些东西非常重要,一定能让他走得更远。
他不是没有见过领导的人,像他姐姐姐夫也都是当小领导的人。
虽然在京柿并不算什么大官,饶是如此他们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在他见过的这些人的没有一个能像杨风这样,什么事都能干,什么人都能见,什么场面都敢想。
他甚至觉得,假如今天换一个角度,杨风是副市长,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因为杨姐她就有这个实力。
杨风还不知道自己的特殊培训,又给黄霄叠加上了好几层滤镜。
甚至因为这次出行,让黄霄对进那些传统的大部门,好工作,少了许多憧憬。
交流会是在一个园子里办的,听说是以前大员的府邸。
文物部门修缮了五年多了,现在恢复得很不错,卫生打扫得干净。
假山湖泊,名花老树一应俱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步入其中,颇有进入私人高级会所的压迫感。
内里有两个院子被打扫出来容人进入,后院是文物部门的工作场地。
前边就是本次交流会占用的场地了。
之所以在这里办,一来是这个园子很能拿得出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有来处的,正符合文人的清傲。
二来则是文物部门自己就派了好几个大佬来参加,无一不是饱读诗书,多才多艺的。
杨风几个屋子都逛了逛,一个屋子里摆了箜篌,琵琶,古琴,还有二胡之类的乐器。
给她介绍的小姑娘说是今天还安排了表演。
还有一个屋子里挂着几幅裱起来的字画,有文物部门修缮好还没有送到博物馆的,也有当代大家写的。
再加上茶水间,会客厅,一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