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坏消息席卷而来。
九月,全厂的喇叭都响起了《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
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与世长辞!
杨风先是在收音机里听到,又在喇叭里听了一遍,在山上也能听到大山各个角落的哀嚎。
这一年令人难过的事情太多了,年初一位去世,年中又一位。
人们总是觉得天上的太阳不会落,真正到太阳离去的时候才感到害怕。
杨风这一辈子活了二十六年,读了十五年毛选,怎能不敬佩那震古烁今的思想?
跟韩境元商量以后,杨风没有多留,仓促地奔赴京市。
等到了京市,整个城市都弥漫着悲伤,经过的人都是哭红了眼。
一问才知,告别会刚过。
人生总是如此,到处都是遗憾。
杨风找到褚老师时,两月不见,老人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兴致也不太高,工作多到爆炸。
看她回来了,抽出半个小时时间跟她同步了这段时间跟她相关的事情。
“你的四本书都翻倍刊印了,尤其是生活手册。
你后来整理的第三册第四册也刊印了。
用了六个印刷厂,总计刊印四万五千本,发往全国各地,尤其是糖山。”
“现在还在不断加印中,京市这边一到货就卖空了。
文化部要给你奖励。
正值多事之秋,其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
但是第二批开始刊印的书,给你提了版税,以二十算。
今年把你的作品提上去,明年大会审议通过就能加入作协了。”
褚老师交代完还夸了几句杨风的巧思。
在这个文学寒冬的年代,很多作品优秀但是不能得见世人。
杨风的作品立足于微末之事,影响却是源远流长的。
写得都是平凡至极的小事,遣词用句却是细心打磨过的,不仅将科普类的枯燥内容写得详略得当,难得的是还能妙趣横生,引人细品其中的修辞妙用。
细品之下,可不就是会对其中的内容印象深刻。
而且杨风的作品不仅仅是在这些普通人中大受欢迎,她的散文和短篇小说连文学界的专业人士也赞不绝口。
框架搭建和故事立意都是极为新颖的,要不然散文集和小说集也不能复刊了。
“老师,会不会太过了些?”
杨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收获冲昏头脑,很冷静地问。
“这个你就不用太担心了,你的作品立了大功是事实,难免会被立起来,不过你要放平心态,现在被捧的越高,将来也有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话说到这儿,杨风就明白了。
之所以突然给她这么多的头衔和荣誉,也是因为把她的作品当成了一种公关手段。
公众面对灾难产生的巨大恐慌需要排解。
她的作品在灾难前。
这就说明我国是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的,大家不必过度惶恐。
而当她的政治作用消失以后,就没有这么舒服的资源了。
杨风接受的很快,现实就是这么冰冷残酷。
她的感性只会留在生活里,给能懂自己的人看,工作中的利益交换她看得很明白。
如老师所说,接下来的资源简直源源不断。
先是加入市作协,又是约了后六册的文稿。
她开学才大三,就已经收到了文化馆,市政府,商务部等十几家的橄榄枝。
褚老师都代为拒绝了。
还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近几年很可能会开展研究生和博士生的课程。
已经在协商了,具体制度什么时候下来还不确定。
杨风稍稍问了问,是不是会恢复高考。
褚老师隐晦地点了点头。
应该还没有确定具体时间和具体执行办法。
但是高层都有消息了。
杨风觉得自己能回来真是再幸运不过了,提早一步,就一直比别人提早一步。
处于风暴眼上,消息都能比别人灵通些。
杨风买了二十几套数理化丛书,还有课本,给老家寄回去一些,给石市机械厂的人寄了一些,给高校长寄回去一些。
还给机械厂里寄回去一些,厂里的孩子都长大了。
像罗芳的大女儿,二儿子,隔壁项团长家的老大,年龄都大了。
杨风数了数这些年认识的人,凡是关系还不错,家里有需要的,她都给人家寄了一套。
她跟出版社的关系好,有这个资源,现在帮人一把,那都是改变命运的事情。
不过她信上什么都没说,只署了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
杨风没有选择回去过年。
从新增学位的事情有眉目以后,褚老师就跟杨风确认了她的想法。
能成为第一个研究生,杨风当然是愿意的。
因为这一届恢复学籍继续读的,几所学校里只有杨风一个人。
其他人都是推荐上来读的,直接继续研究生的学习有些困难。
而等到真正高考上来,读完再考研又得四年。
这中间也许会有突出的推荐生考上来,但大部分老师都认为杨风很可能是第一个研究生。
这名头,简直就是一个刺眼的焦点。
杨风都快学疯了,修辞字典已经修订完了,就差出版了。
褚老师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唐诗的研究项目,这次完全是由她自己来主导。
说的是,也许等她完成了,制度就下来了。
正好可以借此直接入学。
杨风让沈妈把她床底的几个大箱子都寄过来,其实里面只有一些她自己的书。
等到了以后带着不同老师的书分别还回去。
几个老师都拿走了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听说她要做研究,就把一些古籍送给她了。
这些藏书杨风在这十年里经常抽空翻阅,有些什么类目她一清二楚。
能用到的只有一部分,但是书籍珍贵,杨风也没有拒绝,想着帮忙保管。
将来复刊新书,再把这些宝贵的原书还回去。
稿费结了一大笔,这回直接找张有为问有没有地方,房子有没有不重要,要地大一点的。
张有为给她推荐了一个主城区外的房子,是以前的戏院,地方大的很。
就是破败得不成样子,基本上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