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说人家态度不好吧,人家还能说就是正常说话啊,是你想多了吧。
杨风回头一笑:“会啊,我还组织成立了一家照相馆。拍照没什么难的。”
艾瑞克低头看向取景器,“哈哈哈,但愿是。”
杨风收回眼神远眺,嘴角浅笑没有变化。
装不死你!
这来的还是友好的访华团呢,听说国际上报导的都是正面新闻,来了国内也是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像艾瑞克这样的,肯定更愿意看到落后的土地上人们崇敬的眼神。
而不是有着独立思想,能力出众的人。
以小见大,将来如果想要在国际上成立一个来自中国的高端品牌定要摸清潮流,讲好“外国故事”。
吃饭时,里面突然有人出来问有没有哪个说了自己会拍照。
杨风放下筷子站起来跟着进去,这个大的宴客厅修得金碧辉煌,此时代表团和接待的领导都围坐在巨大的圆桌前。
见杨风进来,艾瑞克高兴地喊道:“唔,就是她,她会拍照,让她给我拍一张合影吧。”
杨风扬起不露齿的甜美微笑,舔了舔后槽牙,真想给这家伙套麻袋啊。
几十年前的拍照都能延时了,这么多专业摄影师难道不会延时拍摄?
优雅点头:“我会一点,但是只用过国产的相机。”
艾瑞克站起来把相机递过来,“也不难,就按这个就好了。”
这是一台彩色相机,和国产的大盒子完全不同,杨风心里冷笑,明明国内的记者也在,也带着相机,这就是故意找事儿。
萧书景开口了:“艾瑞克,小杨也没接触过国外的相机,就用国产相机拍一张,之后我们给你寄过来。”
艾瑞克收回相机,“哦,上帝,我似乎忘了这种手持的和巨大的相机完全是两个机器,寄过来太麻烦了,就用这个拍吧,我们用延时,还麻烦杨举一下相机,需要我们保持一会儿这该死的僵硬姿势了。”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人家之前为什么不用延时也解释了,觉得效果不好,领导们不会驳了学者的面子,这会儿也配合着在宴客厅宽敞的空地上排了队列。
艾瑞克鼓捣着相机,噙着笑跟杨风说:“一会儿举着就好了,科技就是如此神奇,不会也没有关系。”
这一脸装到了是几个意思……
看人站好了就调整了延时,相机交给杨风,迅速跑过去。
杨风弯腰从取景器里看去,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虽然没有动相机上任何一个按钮,可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用过相机的人。
握姿,看姿,角度都是专业的。
不知道艾瑞克怎么想,领导们是松了一口气,这要真是个吹了牛的就不好了,有一没有二,今天药房那个小姑娘已经是大篓子了。
人散了以后,代表团入住以后,接待的人还得回去开会。
领导连着她们这些助理,挤满了一个大会议室。
杨风站在靠墙处,身边一个姑娘,年纪估计比她大个好几岁,轻轻捶着腰,今天的活动量大得堪比竞走两万步了。
“明天的路线再次确认一下,水居村,古城花园,医科大学,从水居村出来以后就开车沿着大道绕行,去跟沿路单位都确认一下,不管去不去都不要再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了!”
最后一句在耳边炸起不怒而威,整个办公室安静地只剩呼吸声。
第二天其实只有大半天的时间,晚上就要坐车北上了,会议再次确认了路线,送礼时机,礼物准备情况等等。
杨风没有被提及。
她回去以后还是找了自己的两位领导汇报了一下情况。
“王部长,今天那情况实在紧急,咱们中医救活了多少人,那么一说报道出去中医谈何立足,我就冲动说了这话。”
杨风来时细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谁年轻时还没有一腔热血了?年轻人的好心办坏事是有机会被原谅的。
“小杨啊,话虽这么说,可这种场合之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别说他们了,就连咱们国家现在也是不认可中医的,有心人要做筏子就会拿住不放。”
王部长这会儿看杨风就是看自家小辈,“你看那艾瑞克,就是你张口了,他才一直揪着你不放,若是上面的领导开口就没有后面这回事儿了。”
申副厂长劝慰道:“没事儿,别怕,今天晚上没批评你就是没有事了,这也就是你这么说了,他又反过来针对你了,所以不会被批评的。”
杨风走后,两个老朋友叹息,没想到她这么小一姑娘还能看重中医。
现在这外国的思想传进来弄得多少读书人学了科学不认祖上的东西,尤其是他们这种学理科的感触最深,科学体系对于国人来说就是世界观的颠覆。
颠倒了世界观还怎么回头看原来世界的东西呢?
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闹什么呢?不就是脑袋不清楚?背了一个西瓜没有办法背第二个,只好丢掉一个。
只有真正聪明的大师知道,中医救了多少人的命啊。
国家危难之时也不是靠那西医的那几个药片儿活下来的,那时候国家有多难从外面买药,还是自己家的靠谱。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水居村。
泥泞的土路拦不住探索家,路过牵着黄牛,戴着斗笠,披着雨衣,光脚走在田埂上的健瘦的农民,远处是大片的绿田水洼,露出肩膀脑袋望过来农人。
学者们讨论夸赞着原生态无污染的环境,却不知那些农人们羡慕着他们的衣着贵气,装备先进,生活富足。
出了水居村车队绕着大道经过了工厂、古城公园、学校,在各个街角都留下了照片。
第二天比第一天时间还紧张,艾瑞克也没有机会找茬,临走时竟然还来向她要电话,说是非常喜爱中国的文化,以后可以常联系。
杨风信了他的鬼话才怪,告诉他这里没有电话这个事实。
“留一下你的地址吧,希望能与你经常通信。”
“抱歉,我并不是这里人,我来自农村,我们那里通信不便。”
艾瑞克一脸不信:“你都会说英文,不可能是农村的,别骗我了。”
杨风认真地说:“是真的,我们学有所成之后都是要建设农村的。”
这两天跟她说的上话的一个姑娘在旁边看她睁眼说瞎话有些惊奇,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嘴上当然要向着自己人了:“艾瑞克先生,您有所不知,这位同事确实是调过来的,她们那里通信极为不易,这次是过来学习的。”
艾瑞克脸上立马调整了一个同情的表情:“哦,亲爱的,你实在太惨了,不如嫁给我吧,跟我去美国怎么也不会让你过上不能通信的日子的。”
杨风就看着他演戏,年纪轻轻就学会恶心人了,为了米国的空气着想,她就友情帮助别国浅浅净化一下吧。
“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您可能不知道我都四十岁了,也许你应该叫我一声阿姨。”
艾瑞克同情不下去了,表情僵住:“不可能!”
旁边另外一位男翻译也凑过来:“是的,她真四十了,年纪比我们都大。”
艾瑞克看向他,他还真诚地点了点头。
杨风右侧的宋以楹也点点头。
一个人说还不信,两个人说开始怀疑,可三个人都这么说,艾瑞克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前面开始叫人上车了,艾瑞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上车前还回头怀疑地看了一眼。
三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点点头。
宋以楹笑得十分甜美,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车开走,转过身,没忍住笑出了声。
“声音太大了,收。”
“哎呀,我不行了,你俩太厉害了。”宋以楹笑得肚子都痛了。
身边两人却是面露浅笑,气定神闲,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联手捉弄了人家。
“也不知道是哪儿调来的这么一尊大佛,接待人的工作快变成得罪人的工作了,要这种人有什么用?”
“哎呀,这农村来的估计都不知道米国意味着什么吧,要是知道人家一个月赚的能抵她一辈子赚的估计就不会这么拒绝人了吧,女人不都爱嫁个好的?”
宋以楹还在笑没反应过来,杨风和贺旭阳已经扭头看过去了。
目光对上,那位中年油腻男嫌弃地看了一眼,叫着另一位走了。
杨风……
如果贬低人有段位的话,这位可能至少也得是个钻石。
一句话都不跟你说,却处处让你感觉自己错了,想解释却又没办法张口。
可杨风是那种想解释的人吗?
“这位是?”
贺旭阳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话虽没冲着他说,可他跟杨风她们站在一起,那眼神无差别的攻击,仿佛他也成了“这种人”。
“市里建设局局长封正明,另外一位是教育局副局长广元。”
哦吼,都惹不起。
杨风没有再说话。
走出火车站,上了大巴,三人坐到了最后。
贺旭阳还是没忍住:“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嗯?要什么反应?”
杨风在听宋以楹讲自己家的情况,经此一役是彻底熟了,听贺旭阳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刚刚那两人啊。”
“就像他们说的,我不过调来一个月,艾瑞克已经是节外生枝了,我不想再发生什么麻烦事儿,他们又不影响我的工作。”
贺旭阳总感觉她不像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可细细一想除了艾瑞克,这位女同志确实低调,他注意到人能搭得上话也是因为早上发现她的笔记极为详尽就借了看。
俗话说字如其人,杨风的字迹极为干净,好几页都没有一个涂改,赏心悦目,向她借笔记也不难,挺好说话,可对艾瑞克又很促狭,寸土不让。
贺旭阳也陷入和艾瑞克一样的纠结之中,只不过他纠结的是杨风同志到底是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杨风当然是一个记仇的人,晚上回去开完总结会,就跟宋以楹和贺旭阳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介绍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单位。
而后就跟着萧书景走了,萧书景是中央派来的,其他人一看还以为杨风有大背景。
没搭得上话的有些遗憾,嘲讽过她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这两天辛苦了,你明天休息一天吧,之后早上八点上班,周二统一开会,同步一下进度。”
萧书景跟她说了一下安排就走了,杨风还觉得领导挺人性化的,就在楼梯口等宋以楹。
宋以楹跟他们就是前后脚出来,看她们说完话赶紧跑过来。
“你明天放假吗?”杨风等人过来问。
“不放!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我儿子了,最近天天加班,儿子放在娘家都见不着。”
这句她没意识到就用了本地话说,杨风连蒙带猜的知道她不放假。
“行吧。”
回去问了其他人,第二天是周一,没有放假的,他们也跟着周末放假。
杨风只好自己去了前天学者考察的卫生院,有中药房,那肯定就有中医。
进了医院,她直奔药房而去,恰巧前天抓药的姑娘今天也在。
“你好,请问中医在哪儿看呀?”
“是您呀!”那姑娘回头惊喜地说,今天规规矩矩穿着白大褂。
杨风轻笑,“你还记得我呀,我是杨风,你叫什么名字?”
药房的姑娘再不知轻重也晓得能跟着外国访华团一起视察的人不简单,这会儿看领导温柔亲切地跟自己说话,原本就感激的心情更是倾动。
“领导好,我叫许婉,您叫我小许就行,您刚刚是说看中医吧,我带您去科室。”
许婉热情地带着杨风往隔壁科室走去,“咱们医院有两位中医,一位是专治妇科的,妇女同志来了都喜欢找这位,我带您过去。”
杨风听话得跟过去。
许婉心里对这位领导喜欢得不行。
那天她都要吓死了,她又很会看脸色,听不懂在场的说什么,领导问她为什么不穿白大褂,灵机一动,想了个借口。
可男领导跟那外国人说完,又有一个不依不饶的,全场只有这位女领导回话了,也能想得到这位女领导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后来人都走了她被领导狠狠批评了一顿,就更是感激当天说话的两位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