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空间扭曲,画面来到了继母牵着小女孩来到家里的第一天。
这会儿她的精神状态还正常,没有疯疯癫癫的尖锐,头上扎着布巾干活很利落的质朴模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打招呼。
小女孩躲在她的腿边,紧张地抓住妈妈的围裙怯怯探头,腼腆地喊了声“哥哥”。
奈布面上不显抗拒,淡淡应声后,沉默垂下头颅不发一言。
才杀干净又看到这些脸,无端有些厌烦……
既然时间线够早,独来独往习惯的奈布便打算自立门户。
他趁着去后山林子里拾柴火的空档,往更深处勘察地形。
回到家里,等夜深人静,则悄悄跑进厨房,搜刮了些生存必需品作为分家资本。
像盐罐之类,底部挖空后都被他用泥封实了,树叶铺满补着沙土,就面上留了一层掩人耳目;
如果不是拿手指进去搅和出来,基本很难发现。
最开始继母还不敢明着虐待,奈布也乐的装乖。
柴火照样捡;
只不过他更有效率,手脚麻利地处理完平时小男孩会的捡好的分量,将多的扎成捆藏进隐匿的树洞里。
打火石、松树脂、絮棉、石刀……
就这么两三天过去,陆陆续续的,奈布偷偷摸摸拿了不少资源,盘到了他的新家附近一一藏好。
最后一趟,他直接把难搞的刀和斧头带走。
走之前必须扫尾。
奈布早早醒来,把能穿的衣服和能带的物源都用布包好系在身上,估摸着便宜家人醒来便能扑灭的时间,挑破晓之前在自己的小破屋子里放了把火。
让他们自顾不暇来不及追,最好是以为自己被烧死了,从此两不相干。
心情大好,奈布从容背着包裹攥紧斧头,头也不回地往森林深处去。
渴了生火堆喝开水,饿了采集野果打猎吃肉;
挖野菜,捉野兔,有目的地寻找黏土,建立更好的庇护所……
无头鬼怪不知何时起就不再哭嚎。
就这么静静看着,奈布用它的身体,一个人与山野为伴,也过得充实又开心。
利用凹槽陷阱捉到鱼,趁着新雨来临前移植好野菜;
养得壮实了些,还勇猛地猎到只小野猪,剥下皮做了新鞋子,片了肉干熏制,吃不完的就去集市上换别的资源……
人生轨迹完全偏移,但肉眼可见越来越好。
奈布把集市上换的鸡仔丢进圈好的土地里,当它们长大后下了第一个蛋,因为馋煎蛋兴致勃勃去摸却被凶巴巴啄一口的时候——
无头鬼怪忽然觉得,似乎积压许久的阴霾散去,一切都变得明媚起来。
浑身的戾气消散,像个竖起来扎人的小刺猬软化。
“啊……我可以反抗的,也可以好好活着的……”
它又哭又笑。
哭得稀里哗啦,笑得歇斯底里,比哭还让人心疼。
他被虐杀至死的时候,刚过十岁生日不久。
每天的愿望仅仅只是能够吃上拳头大的黑面包……
奈布让他看到了各种不同的命运线:
就算没有杀人放火,也可以收拾包袱偷偷跑出去。
去当长工,当学徒,起码食可裹腹衣能蔽体,不会横死;
等再大点了,或继承师傅的衣钵,或拿着工钱去往更加广阔自由的天地……
是他没有离开家人的勇气。
家,更是枷;束缚住了他整个灵魂的枷锁。
还没成长起来就彻底枯萎。
“哥哥……”
他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下去,激动地显身抱住了顶着自己那张脸懵掉的奈布,哽咽放声大哭,“谢谢你……谢谢……”
酸涩到泣不成声。
然而比它哭的更惨的另有其人。
陪着鬼怪看佣兵垂死挣扎无数次的艾玛:“呜呜呜呜呜呜。”
她的佣吹滤镜百米厚。不仅一点也不觉得奈布本性凶残,还格外心疼他吃的苦受的罪。
“呜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我真没用呜呜呜呜呜……”
明明自己才是鬼怪这轮的目标,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她出去的佣兵遭受更痛苦的轮回。
情绪激荡上来,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艾玛懊恼又自责,哭得让人幻视流泪猫猫头的同款表情包。
即使看到佣兵杀人放火的狠绝,她也只会心疼他斧头重不重,火有没有烫到小手之类——
因为奈布本身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却比她坚强太多了,进入推演前说不定自己还小呢。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习惯了靠着自己,野外生存技能如此娴熟……
园丁越想越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哭得一抽一抽。
“……你们收收。”
鬼怪主动破幻境,让所有被拉脱灵魂的推演者们都回到各自的身体。
终于不再有脚不沾地的飘忽感了,奈布稍微松了口气。
一开始,他的确被血腥残忍的丑恶情景勾起了难以遏制的凶性。
所以在后来的轮回里荒林求生,除了认真活下去做给偏执麻木的boss看期望能打动后者,更多的,是在尽力平复波澜起伏的心绪。
别的还好;就是有点可惜,眼看就要吃到新鲜鸡蛋了……
奈布叹气。
看看左边大腿,挂着一只碎布全湿透还在滴答水的无头小鬼,拧眉;
再看看右边手臂,缀着停不下来的上头哭包,抽了抽嘴角。
【系统提示:
player当前主线任务:逃离墓林(50%)】
他赶时间出副本。神情无奈,没办法先哄一个,“好了,我没事。那都是假的幻境。”
再哄另外一个,“已经成为厉害的鬼怪了,就别再作茧自缚困在痛苦回忆里。”
无头小鬼揪紧了奈布的裤腿,不说话;
哭得弱弱的,实在可怜惨了。
“……”奈布迟疑地伸出手,摸摸湿哒哒淌水的脏兮兮布条身体,“你是爱哭鬼吗?能挤这么多水出来?”
“……”
他无奈极了,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都已经过去了。”
声音轻到错觉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