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遗叠满好痛,那么大一个钻头,就朝我砸下来了……”
在熟悉的人面前,委屈总是控制不住地溢于言表。
奈布自己也没想到,本来早已习惯了那种钻心的麻木疼痛,会因为出来后先知一句饱含关心意味的“没事吧”瞬间破防,涌出后知后觉的泪水。
于是连带着回的话,声音染上了细微的哭腔。
“……抱歉。”
奈布话音刚落,显然自己也意识到这哭腔很丢沉稳高冷萨贝达的脸。
想起之前的约定,立刻低眉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闭嘴,恹恹地不再说话。
从来没见过这张脸这么落寞可怜的先知:“……”
他静默片刻,撩开绣满华美暗纹的翎羽披风,从内侧的夹层兜兜里掏出细软的手绢,相当自然地递过去,“擦擦。”
一看就在地上滚过好几圈,还用手胡乱抹过,跟花猫似的。
说起来,这把的监管者好像是正主小丑。
改版后调整了求生者自愈速度最低上限,监管者的放血流打法被削得几乎不能用。在时间紧张的对局中还这样做,更像单纯地泄愤。
应该是萨贝达那桀骜性子招恨遗留的黑锅……
先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诡异地替挚友心虚一秒。
“拿着吧,上面有安神的熏香。”
不愧是大佬给的东西,连印着的役鸟图案,都那么令人心里踏实!
奈布如获至宝地接过,动容地抬头凝望先知,感动道,“谢谢。”
他擦完眼睛擦脸蛋,手绢上浸染着清浅好闻的香味,仿佛能净化挨揍后悲痛的心灵。
悄悄觑先知一眼,对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优雅颔首;那略略弯唇的淡然模样,更是安抚意味满满。
他真的好温柔。
越来越感动,压下去想要挥锄头的心思又不由自主地浮上来,在三角平衡边缘来回试探,“其实我……”
先知唇角弧度微敛,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果断上前抽走手绢,面不改色揣回兜里,平平道,“还是等自然风干吧,男人糙点没关系。”
感受到人间冷暖无常的奈布:“……”
踩雷了。
奈布愣愣看着空空的掌心,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萨贝达先生果然就是他的雷。
不过,先知生气的样子,还莫名可爱……
遗憾的奈布暗地里撇撇嘴,把质量顶好的单边镜片取下来,用内衬的袖口擦擦,又认真戴上。
肃容后,倒像足了萨贝达平日里的神情。
见气氛有些滞塞,眸光微闪,奈布打趣着转移话题,“都说爱屋及乌,把我当你肩膀上那只雀雀也挺好啊。”
有这么个可靠的后背,真的格外叫人心安。
役鸟歪着头,啾了一声。
它在消化完先生和小兜帽的故事后,心态早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用蓝幽幽的豆豆眼瞪奈布,不满地展开翅膀。
这个弱里弱气的兜帽二号,又菜又混的笨蛋,插入先生和小兜帽不成,居然敢转移目标,打起了威武霸气的自己的主意。
他也太饥不择食了!
……侦探们的词汇,应该是这样用的吧?
役鸟非常喜欢酷酷的萨贝达,还偷偷取了可爱的外号,喊他小兜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庄园里很多小动物都怕他躲他背后说他凶——也许是它们太弱只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吧;只有它和亚历山大那胖猫慧眼识珠,知道小兜帽的好。
讲道理哦,小兜帽从来不骂它;即使黄圈,那也会骂先生。
把它不敢辩驳的先生骂得唯唯诺诺,看着又爽又解气。
高质量猫头鹰,怎么会出现黄圈鸟这种阴间守护事故呢?绝对不是先生老碎碎念什么贪嘴吃胖了什么偷懒飞慢了网卡撞墙了云云……
肯定是先生手速的锅!撸鸟都撸不明白!
自觉要扞卫小兜帽的墙角,绝不叛变的役鸟睁圆眼睛,扑棱飞到奈布跟前,就要去啄他——
奈布受宠若惊。
他穿到这个世界迄今为止,接受的身边亲友都是善意的。单纯以为大佬的猫头鹰想亲近自己。遂连忙伸手将绒乎乎的它拥了个满怀,嗓音带笑,“你看,它也好喜欢我。”
呸。
瞎说!
役鸟勃然大怒,毛毛炸起跟个蓝团子似的,正要挺胸蹬腿,奋起挣扎——
一个亲昵的吻落在头顶。
好、好舒服。
役鸟晕乎乎地想,高冷的小兜帽还没有亲过先生呢。自己这是捷足先登要到亲亲了,竟有这等好事。
它能吹一年。
看着自家不争气役鸟摊开爪子肚皮朝天安详躺怀的先知:“……”
奈布很喜欢毛绒绒,但苦于自己都难以维持推演世界的基本生存需求,再渴望也没有养。
他弱得承担不起小生命的责任。
然而托萨贝达先生的福,他能够在这个世界安心休憩,有只慵懒的猫猫陪伴,还有先知大佬的役鸟也亲近自己……
奈布一直觉得自己倒霉悲摧地苟活,原来,竟是所有的幸运都用来遇到他们了吗?
那更要好好完成萨贝达先生的委托了。
“先休整一会。”
先知看着那俩亲密贴在一块,都是外表冷峻内心呆萌的组合,碰撞出意外的温馨氛围感,失笑摇头。
注意到佣兵身上伤痕和忍痛神情,提议道,“你觉得难受,可以把疼痛感受值再调低,我们慢慢来。”
他对萨贝达的执拗程度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和身手绝对的灵敏,对错误及时反馈修正好捞星星,一直都把疼痛传感值拉很高。
对叠满战遗吃毒钻的萌新佣兵来说,疼得坐立难安也情有可原。
“嗯,调了。”
奈布当着先知的面点开系统界面,一口气拉到最低让其放心。
即使疼痛感依旧,他也只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便很快舒展开,故意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隐瞒道,“没事的。你跟我讲讲,刚刚我在第一次吃刀的那个点位怎么转吧……”
要在以前,有条件免苦的奈布已经抱上好哥哥大腿,哭唧唧地抱怨我真疼死了这个破系统不起作用,我好悲惨我不想努力了。
卖个萌开摆,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大多都会倒在他那本体少年感十足壳子的闪闪发光攻击之下。
什么时候悄然改变的?
奈布用绷带缠好小臂,接受了下一场依然是噩梦月亮河。
哼唱的诡调童谣,裂开的人偶巨口。
周围是一张张高低贴着的,眼珠咬住他背后的阴森照片……
他凝神静心,不去看不去听,努力忽略掉这些掉san的景物,专注于集中精力,和因为战争后遗症出现的幻觉抗衡,眼里只有密码机。
没修多久,象征队友的立着的图标便轰然倒下。
比他还菜的侦探化身们可怜兮兮的“我需要帮助,快来”随之发出。
监管者的狰狞红影巡守在附近,奈布有些胆怯,仍是咬牙往那个方向赶。
没关系,推演失败又不会死。
比起他那边的翻车即为死亡线,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很友好了。
以前的奈布是不敢试,因为偿还所需的死亡代价太高,他付不起。
现在……
一次次受伤、倒下,再站起来,坚持到对局结束。
疼痛不停地叠加。
痛得直冒冷汗,痛得不住抖,最后痛得几乎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