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以后,晏青云便决定出发了。
马车只备了一辆,齐晟刚想开口问一句,晏青云就道:“你和她一起,我骑马走。”
说完,便翻身上了旁边的马。
齐晟刚张开嘴,见晏青云已经走了,半响,他扭头问宋祁:“师姐,你说晏青云今天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正常?”
宋祁没说话,只看着晏青云离开的背影,默了刻,她道:“或许,是有一些吧。”
“何止一些,明明就是很多。”
齐晟说完,也不想继续跟宋祁说关于晏青云的事,爬上马车以后,他拉宋祁上了马车,便倒在了马车里感叹道:“出门在外,还是国师府的马车,坐起来最舒服。”
齐晟感慨完,又加了一句:“宽敞,简直就是太宽敞了。”
宋祁坐在另一侧,看着马车里面准备的东西。
她喜欢的棋,茶,书。
大概是临近冬日,连暖手的手炉,都备好了。
宋祁不知道准备这些用了多久,但足以见得,晏青云是用了心的。
因为,今天早上下山的时候,都还没有这辆马车。
宋祁一路沉默,齐晟却有些闲不住,一路找着话说,最后见宋祁的确不想搭理他,才悻悻道:“师姐,你今天,多少也有些不正常。”
“有些累。”
宋祁随意解释了一句,说完,她掀开车帘看出去。
天已经黑了,正路过一处村子,晏青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祁仔细看了一眼那村子的名字,皱眉道:“停一下。”
墨玉最先听见,骑马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这不是去上京的路。”
宋祁说完,见马车停了下来,索性直接下了马车。
齐晟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晏青云听见后面的动静,纵马回身,却没有大部队停下,只自己一人回来,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准备直接去歌舒?就这么这一点人,你疯了吗?更何况,长宁殿下还在这里,他连走路都不会,你不准备把人先送回京城吗?”
宋祁理解不了晏青云的做法。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道:“襄州封路了,过不去。”
“晏青云,你是觉得我手里没有地图,又一路都坐马车,连方向都不知道吗?这里已经是远州了,你若是准备送人回京,根本就不会走这一条路。”
宋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心情以后,再次道:“你可以和王军在大明边境汇合,但长宁必须先送回京。”
明子成太小了。
晏青云此去,是为了开战,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去战场,纵然不是在最前线,可后面又有谁能照顾?
心知已经搪塞不了宋祁了,
“他的父亲是皇帝,他是太子,是储君,这是他应该面对的。”
晏青云神情冷淡,看着宋祁,又道:“更何况,他不会出事。”
对歌舒这一战,晏青云有把握。
他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再也不会和歌舒鞑在草原上僵持三个月。
兵贵神速,他要速战速决。
“万一呢?”
“在我这里,没有万一。”
“你变了。”
“不是我变了,而是我向来如此,只有亲眼见到战争的人,才知道没有战争的生活,多么难能可贵。”
“他一岁都不到,他能记住什么?”
“看过了,就够了。”
听见晏青云油盐不进的话,宋祁终是再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了。
她看着晏青云,只余最后一句话:“我也曾觉得我算尽了一切,可我珍视的人,依旧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晏青云,你比我还要固执。”
宋祁说完,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马儿再度跑了起来,墨玉小心翼翼的看着宋祁,犹豫许久以后,开口道:“国师他其实也很在意小殿下的。”
“墨玉,你不用说了,哪怕我能理解,我也接受不了,更何况,而今他是国师,他才是可以下命令的那个人,我什么都不是。”
宋祁语气骤冷。
一旁齐晟识趣的没有开口,等墨玉出去以后,方才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让那个小殿下多看看也不错,就像晏青云说的,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没有战争的生活,多么难能可贵。”
“可他连一岁都不到。”
“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记事了。而且,若是我猜的不错,十年盟约以后,便是佑王回京了吧。”
齐晟看着宋祁,神情复杂了起来。
两国政事,明嘉和他谈论的不多,鲜少谈到的几次里,明嘉都在夸赞宋祁。
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个十年盟约。
十年后,佑王明嘉会手持先皇的传位诏书入京,重登帝位。
而这十年的时间,是给大明喘息的时间,也是给明嘉在盛国收权的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的明嘉,在盛国说一不二,而后,便可以合两国为一体,成大统之势。
所以,大明的这一仗,应该会是明子成这一生,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
就是因为晏青云不希望再起硝烟,所以才会决定带着明子成一起出征歌舒。
“现在的事,和以后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齐晟懒羊羊靠在马车的软枕上,开口道:“师姐,我猜你和我兄长签订盟约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一胎,究竟是男还是女吧。其实,你和佑王之间,除了那一纸休战十年的约定以外,没有任何的其他协议,十年之期一到,若是上京一定要扣留盛国质子,决议一战,想来盛国也不会委屈求和,所以,是战,是降,是小殿下自己登基,还是迎回佑王,全在小殿下的一念之间,那时候,他也才十岁而已。”
这一战,是晏青云唯一能给明子成上的课。
多少人想要皇帝的权利?
齐晟不知道。
但目前而言,明子成是最接近皇位的那个人。
只要他点头,整个大明,都是他的。
所以,晏青云才必须这样做,在明子成尚不知道皇位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告诉明子成,战争,是多么的可怕。
宋祁垂眸,语气依旧很冷:“即便是如此,那也有其他的方式,不需要走这么极端的一条路。”
“可晏青云本来就是一个极度残忍和极端的人。”齐晟喟叹了一声,“师姐,当初他为了找你的尸骨,翻遍了襄州悬崖的每一处,所有人都觉得你死了,包括我,唯有他,即便是亲手葬了尸体,也依旧相信你会回来。”
后来,事实证明,晏青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