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晏青云一身白衣,等在城门。
看见毛驴来的那刻,他眯了眯眼,让苏东推自己过去。
毛驴晃悠悠而来,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面前停下。
晏青云问:“阁下就是天门山齐奕?”
齐奕坐在毛驴上面,挥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跳了下来,拍了拍手问道:“你是晏青云?”
“是。”
“就是你写信给我六师弟的?”
“对。”
“你都已经做国师了?”
“是。”
“你……”齐奕话到一半,见晏青云脸上有些不耐烦,笑了笑道:“最后一个,你就是我大师兄的徒弟?”
提到宋祁,晏青云脸色和缓了一些,依旧道:“是。”
“那你先叫一句师叔来听听。”齐奕笑眯眯道。
晏青云:“……”
落在轮椅上的手不断缩紧,晏青云抬眸,声音冷淡:“齐公子,我这个人,脾气向来不好,莫要太过分了。”
“礼数而已,哪来的过分?”
齐奕冷嗤了一声,爬回小毛驴上,懒洋洋道:“天门山向来不管朝廷之事,若不是小齐晟央着我一定要来,又说是为了大师兄,你以为我想来这一趟?”
齐奕看着面前偌大的“上京”两个字,声音低了下来:“大明皇室,亏欠我天门山,而今还想我来救人,晏家小子,我不管你多高贵,你都得给我,把头低下来,因为,这是你欠我大师兄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齐奕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垂眸看向晏青云那刻,眼中冷意乍现。
“想想吧,不急,我这个人闲云野鹤的生活习惯了,最不差的,就是时间。”
“只是一个称谓吗?”
“当然不止。”齐奕摇了摇头,又道:“还有其他条件。”
“什么?”
“我师兄有三枚铜钱,那个铜钱不是国师府的,而是天门山的,迁坟,归还铜钱,最后,让程南星离开京城,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
听见齐奕的条件,晏青云蓦然笑了,“那不知齐公子,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医治好我与你说过的那个人?”
“这得看了才知道。”
“若是不治之症呢?”
“便是马上要死的人,以我的本事,我也能让他多续七天命。”
“那若是,身中十几种剧毒,且中毒数十年,毒早就已经深入肺腑呢?”
听见晏青云的话,齐奕道:“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得见过了,我才知道。”
“好,只要你去看,我便答应你,放程南星离开,若是能救,其余两个条件,我也可以答应你。”
齐奕闻言,摊开手道:“那你现在就把铜钱给我。”
“齐公子,空手套白狼这一招,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晏青云缓缓摇头。
齐奕了然,点头道:“行,长辈不跟小辈计较。”
见齐奕驾着小毛驴晃悠悠的进城,苏东低声问道:“公子,你当真要答应那三个条件?”
若只有程南星那一个条件,晏青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其他两个条件不同。
一个是宋祁的坟墓,一个是宋祁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苏东不相信晏青云会同意这两个条件。
“当然不会。”
晏青云轻笑一声,看着齐奕的背影,眼里一片冷漠。
“我又不是君子,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个人,只要进了这个城,还不是任由我拿捏。”
晏青云垂眸,眼底一片冰冷。
若不是这个人是宋祁的师弟,他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齐奕去了国师府。
看着院子里的槐树,他忍不住驻足,眼中也多了一抹悲伤的情绪。
“原来你还是这么喜欢槐花啊。”
“她一直很喜欢。”
晏青云看着面前的槐树,声音也淡了下来。
闻言,齐奕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去了苏东准备的客房。
国师府里的一切,都简单而古朴。
纵然与宋祁相处的时间不多,齐奕也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宋祁的风格。
而这国师府的一切,自宋祁死后,晏青云半分未动。
齐奕叹了叹气,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笔,研墨以后,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齐颂。
这是宋祁原本的名字。
从下天门山以后,宋祁就改了名字。
他看着那两个字,轻轻喃道:“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天门山的,把你葬在漫山遍野都开遍槐花的地方,来世,我们定然还能再相见。”
晏青云临窗而立。
看着齐奕喃喃自语,并没有过去。
没多久,苏东拿着一封信进来道:“公子,齐晟来了信,是给齐奕的。”
苏东看了一眼那边的齐奕,把信件递给了晏青云。
晏青云收回目光,拿过苏东手里的信。
苏东又道:“送信的人还有一句话,说是天门山不会轻易参与朝堂之事,齐奕这个人,更是性情不定,说不定会提出过分的条件,要挟公子你,若是看了这封信,想来不会多加为难公子。”
晏青云没有回答苏东的话,看着信上的内容,不过一刻,便又交给了苏东。
“重新封上,给他送过去。”
见晏青云只瞥了一眼就收了起来,苏东疑惑的问:“是帮公子吗?”
“看不懂。”
晏青云直言,挥了挥手道:“给人送过去吧,把信留在我们手里,也没什么用。”
而且,齐晟既然已经劝齐奕下山了。
想来是不会做其他什么事。
苏东闻言,便又重新把信封上,去找齐奕。
收到信的那刻,齐奕“啧”了一声道:“这个小齐晟,当真是为你家公子着想,信是一封接着一封啊。”
虽是如此说,齐奕还是第一时间就拆了信。
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到最后一行以后,他面色攸然沉了下来。
苏东见状,开口问道:“齐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
齐奕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点了信以后道:“我饿了,让那个晏青云找人做些吃得来,记得要清淡的。”
“是。”苏东点头出去。
门合上那刻,齐奕眼神骤变,他看着桌上的两个字,双手撑在桌上,便翻窗出去。
国师府的下人很少,齐奕沿着进来的路线出去。
只不过,一到门口,就看见了一脸笑容的晏青云。
晏青云坐在轮椅上,轻轻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问道:“齐公子,你这是准备去哪?若是去皇宫,不用翻窗,我自会八抬大轿送你去,可如今你这行径,可不像是要去皇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