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安静了下来,许久,盛雪道:“孤听明白了。”
宋祁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来就算是孤有意招国师至麾下,国师也不会答应了。”
盛雪说完,起身道:“罢了,都是女子,何必为难彼此,盼归楼继续开着吧,盛阳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而且纵然晏青云手眼通天,在盛京,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你继续做你的宋娘子,但孤有一点要求,你不能见明嘉。”
听见盛雪的话,宋祁倒是一愣。
她没想到,盛雪会让她留在盛京。
不仅如此,还让她继续开着盼归楼。
她是大明国师,若是借此探查盛国的消息,盛雪自然会防不胜防。
看着宋祁有些错愕的神情,盛雪道:“孤与国师,虽只有一面之缘,先前相见,也是刀光剑影,可孤并非斤斤计较之辈,你所求不过偏安一隅,这点容人之量,孤还是有的。”
至于不能见明嘉,那是盛雪的私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人,是爱那一身皮囊。
而有人爱人,是倾慕那一身才华,心性,人品。
盛雪知道,单论美貌,宋祁自然是比不过自己。
可宋祁那一身才华,天下无出其右者。
而明嘉,不是一个只贪慕美色之人。
若见宋祁,必然会为之惊艳。
听见盛雪的话,宋祁起身,客气的开口:“如此,便多谢女帝了。”
“小事。”盛雪说完,就要走的那刻,想起什么,回头道:“孤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想问问你。”
盛雪去而复返,甚至又在榻上坐了下来。
见宋祁没动,她不由道:“宋娘子请坐。”
宋祁心里微动,看盛雪脸上的笑容,大概,问的不是公事。
她心底微安,坐下以后问道:“女帝想问什么?”
“你我之间,倒也不必这样客气,我叫你一声宋娘子,你叫我盛雪便行。”
盛雪说完,不待宋祁开口,便进入了正题道:“孤是想问,那晏青云,应该是喜欢你吧?”
宋祁笑容微顿,不曾言语。
“先前孤觉得,晏青云这个人也算是有情有义,如今看来,倒是孤想的太坦荡了,只一点情谊,怎么会折磨一个人至此。”
听见盛雪最后一声感慨,宋祁淡淡道:“女帝想多了,我与晏公子,没有任何交集。”
“国师该不会,还不知道大明发生了什么吧?”
“最大的事,应该就是我命丧襄州吧,以大明皇室的性格,想来会说是国师突发恶疾,病逝襄州。”
宋祁语气淡淡。
从到了盛京以后,宋祁从未关注过大明的事。
一来是她不想听。
二来是茶楼太忙。
三来则是恐惧睹物思人,心里难受,故而从来都没有刻意的去问起过。
盛雪有些讶然,她看着宋祁道:“大明与盛国虽远,可有些事,还是能传过来的,国师是真的,什么都没听说吗?”
“不关心,也不在意,自然不会听说。”
这一次,轮到盛雪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宋祁,许久后道:“国师当真是一个活得清醒无比的人,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
宋祁笑了一声,“好歹也是大明国师,这一点心性,自然是有的。”
“如此,那孤就和国师说一说,国师自襄州出事以后,各方势力云集襄州,尤其是晏青云的黑羽卫,青云阁,乃至于平西军都出动了。”
“襄州那一片山崖,被搜的寸草不生,晏青云从襄州离开,已经是国师病逝两个月以后的事了,他没有接任国师,而是去了抚州,有消息说,是因为晏青云放不下抚州百姓,也有人说,晏青云就是为了麻痹朝廷,可孤猜测,晏青云匆匆去回抚州,想来,应该是与国师有什么约定。”
“他在抚州待了一个多月,直到上京中谣言四起,说明皇帝病了。方才回京,黑羽卫压城,回京第一件事,就是逼疯太后,扣押大臣足足七日,上京城内,人人都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晏公子要逼宫谋反,可最后,竟然是轻拿轻放了。”
盛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先前孤也以为,他是为了大明江山,而今一想,那个造反的,会像全天下宣扬自己要造反?想来,晏青云也是为了你,为了让你以为,大明要完了,引你现身。”
听着盛雪所言,若说不感慨,自然不可能。
宋祁抬眸,压住心里的想法,开口道:“多谢女帝告知。”
“一个男人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国师就不感动吗?”
“我为他做的,自然也不少,为何要感动?”
宋祁反问,说完,她只觉得有些坐不住了,遂起身道:“天色晚了,女帝一人在盼归楼,还是早些回皇宫吧。”
看着宋祁有些仓皇的背影,盛雪笃定道:“国师心中,也是有晏公子的吧?”
宋祁依旧没说话。
盛雪最后道:“晏青云,腿废了。”
宋祁闻言,浑身一怔,立刻回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宋祁的反应,盛雪要早就料到了,便道:“据说,看见你的“尸体”那日,他在雨夜里跪了一夜,而后又等你,风雨无阻,他本就有腿疾,一朝复发,不仅没有好好用药,还去抚州那地方待了一个多月,匆匆赶回京城,在皇宫倒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了。”
盛雪说着,微微叹息道:“孤虽然恨他,可也敬佩于他。与国师不同,孤以为,喜欢这种事,本就需要一些冲动的,若是都像国师这般理智,这世上,就没有感情可言了,宋娘子也当听从一下自己的内心,若是心中有意,便去,若是没有,便就两个人继续耗着。”
宋祁没有说其他的,只开口道:“多谢。”
说完,她戴上面纱离开。
楼下,依旧是暗卫把守着,宋祁刚刚走过,谌娘子便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道:“宋娘子,我们会没事吧?我们……”
“没事,你回家吧。”
宋祁强打起精神,可她连拉开谌娘子手的力气都没有,便一直重复道:“没事。”
她说完,楼上便有人喊道:“让她们离开。”
谌娘子见状,立马放了宋祁,提着裙摆就往回跑。
宋祁一个人走出去,没有两步,脚步就虚浮了起来,她撑着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连喘气都困难。
抬头,街上的灯光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远远的听见有人叫她。
可宋祁抬不起眼眸,更看不清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