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抚州的物资,便陆续的送往了朔京。
宋祁看着那一队队车马入了朔京,回身道:“回去吧。”
“是。”
程南羽率先应声,他撑着伞,想了许久还是问道:“国师,这洽谈盟约一事,不知皇上可知晓?”
明嘉能做盛国的主,可宋祁,不一定能做了大明的主。
佳英郡主自杀,十万平西军无时无刻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朔京,企图一雪前耻。
“他知不知道,这件事都已经有了定论了,我也等不了他知道这件事了。”
宋祁回头,遥遥的看了一眼上京的方向,声音平静:“我一直都记得晏青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没有做错,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基于当下,最合适的选择,没有之一。”
“国师自然是没有做错的。”程南羽应声。
哪怕是知道和明嘉和谈一事,明轩极有可能不同意。
可宋祁依旧如此。
因为,若是大明不出手相助,盛国也只会坐之不理。
到时候受苦的,只有朔京的百姓。
宋祁会失去帝心,可她也救了一城百姓。
孰是孰非这件事,不是谁都能说清楚的。
但求,无愧于心。
两个人下了城墙,往程府走。
看见街上的场景,程南羽不由道:“这晏公子与之前相比,真的是沉稳了不少。”
“国师府下一任继承人,自然应该沉稳下来。”
宋祁看着几乎是满目疮痍的城池,想了想又问道:“此前还未曾问过程老,可想过搬去抚州?程南星而今在上京,恐怕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朔京了。”
明轩的病,离不开程南星。
那不是几天或者几个月,而是几年的时间。
“朔京由盛王军接手那日,我就问过程老了,他说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程公子追随皇上,而程家不能,程家要一直扎根在朔京,他说,朔京总有回归大明的那一天。”
听见程南羽最后一句话,宋祁蓦然笑了。
她笑声浅,此刻更像是细雨落在伞面上一样,无声无息。
宋祁没说话,跟着程南羽回了程府。
即便是水患泛滥,程府也依旧开着药铺。
药铺里,每日人满为患。
宋祁回到程府以后,就又病下了。
或许是因为连日阴雨,疲劳奔波,宋祁昏睡了近一日才醒。
醒来就看见晏青云坐在条案前。
烛火晃动着,晏青云的身影模糊的让人看不清。
宋祁撑着床坐起身,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墨禾”,无人应她,抬眸才看见晏青云在床旁,有些温怒。
“国师这身体,当真是好的不得了,你还总说自己医者,病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若不是在程府,你看看外面还有谁能救你。”
晏青云说着,还是拿了一方烛台过来照着。
他面上不悦,就连手上放东西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病了也就算了,墨禾墨离两个人,你一个都没有留在自己身边,他们做的事有那么重要吗?”
“自然是有的。”
宋祁点了点头,说完又道:“我想喝水。”
晏青云看着宋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依言出去了。
宋祁起身,去条案前看了一眼。
晏青云看的,是朔京的地方志。
她刚刚拿起来,晏青云就推门进来了。
宋祁便直接问:“你是想找一找,这水患,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晏青云点了点头,“这水患历来只有疏和堵两种办法,可堵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而想疏通,就必须牺牲下游一些村庄,我想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晏青云说完,拿着茶壶给宋祁倒水。
一股清香弥漫出来,宋祁有些好奇的喝了一口,最后才道:“蜂蜜水?”
“你也该好好养一养自己的身体了,茶能提神,而今夜深,应该少饮一些才是。”
晏青云知道,宋祁素来喜欢喝茶。
也正是因为这样,人一放松下来的时候,立刻就病了。
宋祁先前操劳的太多,而今也正好,空闲下来,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始终放下不下。”
宋祁喝完杯子里的蜂蜜水,坐下看着朔京的地方志,一边道:“此前还从来不曾想过看看这地方志,朔京地处西南,水患频发,史上应该有不少记录,或许,还真能从这地方志里,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论有没有,这些都不应该是你来想的。”
晏青云合上书籍,看着宋祁微微皱眉,似是不悦,他便说起了另外的事。
“先前一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消息是从安成那里泄露的,不仅如此,他还给了明嘉和程南羽一个假地址,故而,接应的人都没有来,程南羽是看见国师府的烟花信号以后匆匆赶来的,至于贺俊,已经返回抚州,押送物资了。”
听着晏青云一五一十的说着,宋祁听完以后,方才开口问道:“盛阳一行人呢?”
“已经回了盛京了。”
“如此,朔京之中应该再无人会质疑佑王殿下了。”宋祁点了点头,心里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窗外,依旧是细雨绵绵。
宋祁回神后道:“你既然在研究朔京的地方志,想来心里也是准备帮一帮这朔京百姓的,既然如此,朔京的事,也都交给你处理,待朔京情况好一些之后,我们再返回抚州。”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收着书籍的手一顿,问道:“我们要在朔京待这么久吗?”
“我与墨禾墨离都交代了,在朔京会合,如今的情况,佑王殿下身边也需要人协助,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帮忙。”
宋祁想着,又开口道:“抚州有余知府在,自然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晏青云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多说一些什么。
只不过,听得屋外雨声绵绵,他还是道:“不知道墨禾可递消息给你,她受了伤,恐怕短时间里,不能赶回来。”
闻言,宋祁倒水的手猛然一顿。
过了一会儿,宋祁道:“她没说,我已经猜到了,她不想让我担心,便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人总会活着回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