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雨。
早上起床,宋祁微微试着抬手,才发觉整个左手都已经麻木了。
直到此刻,宋祁才自嘲了一声道:“真的是自作自受。”
宋祁话音落下,墨禾也正好打了水进来,见宋祁的模样,没说其他的,只开口道:“国师,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宋祁点头,由着墨禾收拾东西。
直到洗漱结束,宋祁才问道:“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暂时没有。”
“那便好。”宋祁喃喃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几个人再度出发。
晏青云马车坏了,便一起乘宋祁的马车。
直到下了山,宋祁方才问道:“晏公子,接下来的路,你可曾计划过如何走?”
听见宋祁的话,晏青云睁开眼,便看见一直盯着他的齐晟。
晏青云移开了一些视线,斟酌一番之后,开口道:“若是此行不着急,我想着应该可以先去襄州一趟。”
“那就改道,去襄州。”
听见宋祁似乎没有犹豫就要改道,晏青云心里一阵诧异,忍不住问道:“国师是觉得此行不着急,还是说的确可以去一趟襄州?”
“当你真正做了国师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答案。”
宋祁并不准备故弄玄虚,便坦然开口道:“国师与朝中大臣不同,它就像是一片瓦,京城之中,若是哪里起了风雨,国师就要顶上。”
“如果皇上需要国师府,国师就必须登朝。若是风调雨顺,君臣和睦,国师自然也要退守国师府,不问政事。所以,晏公子应该明白,国师身边,一是没有什么可商量之人,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拿主意,既然做了选择,有了取舍,就应该承担做这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你现在,可以大胆的试着去做选择和判断,我可以为你兜底,处理可能发生的问题,但我不会与你商议。”
说到最后,宋祁声音淡了下来,几近冷漠。
“晏公子,从离开京城那日起,你就必须适应身边没有可信,可商议之人,明白吗?”
宋祁说的透彻,晏青云自然明白了。
他看着宋祁,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襄州,以昨日那妇女所说,抚州,滇州受灾情况都不严重,最重的是襄州,襄州也并非遭了水患,而是因为朔京开渠,导致襄州水位上涨,襄州知府贪墨,这才导致襄州受了灾,百姓出逃。”
宋祁点了点头。
昨日那个妇女的话,她也听过。
襄州知府,宋祁也打过交道,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她准备问问晏青云对接下来走哪条路是如何想的,不曾想,晏青云也想到了去襄州。
可能,她曾经对晏青云有着不少的偏见,所以觉得晏青云此人,此生定不会向善。
又或者,晏青云,其实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宋祁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晏青云,却也没有忘记开口。
“的确是如此,那去了襄州以后,你准备如何做?”
“自然是先处理水患,安抚襄州流民,其次问责,襄州受灾,定然与襄州知府管理不当有着直接关系,但也的确不能一概而论,还需查明之后,再行商定襄州知府的罪责。”
“不错,去襄州以后,就由你来处理此事。”
——
下山之后,晏青云便又购置了一辆马车。
因为下雨,原本只需要七日的路程,宋祁几人,直接走了十天。
然而,越靠近襄州地界,路上的难民就越多。
大多都是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前行。
宋祁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越来越沉。
襄州的情况,比宋祁想的,要严重太多。
便是齐晟,看着那些路上的难民,都忍不住骂襄州知府是畜牲。
听见齐晟的话,宋祁默了默,开口道:“看襄州的情况,想来朔京的情况,会更加惨烈。”
这是宋祁第二次经历这场水灾。
第一次时,她在京城之中,只听闻朔京水患严重,晏青伶死在了水患之中,紧跟着,朔京守将任杰便自杀了。
而襄州,自始至终,都无人上报遭遇了水患。
没有人知道因为这场水患,死了多少人。
那惊为天人的数字,在史书上也只留下了寥寥几句话。
西南水患频发,灾情严重,佳英郡主殁,平西大将军任杰自刎。
没有人提起被水灾害的家破人亡的平头百姓,只有人歌颂着晏青伶与任杰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
便是宋祁都曾是这样想的。
“真的是天灾人祸。”
“天灾一事,无可避免,但国师说得对,此时此刻,若是大明与盛国再开战,只怕这些百姓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晏青云走在两个人身侧,看着那高耸的城墙,慢慢将手收进了袖口之中。
“襄州的情况,我已经派人传回京城了,只不过户部押送的粮草,大多都紧着去抚州了,如今襄州难民出逃,皆是奔着抚州去的,只怕不能把送往抚州的粮草调到襄州来。”
“粮草一事还好说,首先应该解决的,是这些难民的住所。”
宋祁微微皱眉,略微一想以后,开口道:“晏公子,我将国师府令牌交于你,你去找襄州守将,发动所有士兵,立刻搭建营帐等住所,收留难民,但也要提防盛国的细作混入。”
“没问题。”晏青云点了点头。
“好,墨禾,你随晏公子一起去军营,另外,召集全城的大夫,水灾之后,最容易出现疫病,先前便有村落受难,如今更要小心提防。”
墨禾点了点头,多问了一句道:“国师,那今夜在何处会合?”
“风雪楼。”
“好。”墨禾点头,说着便跟着晏青云一起离开。
墨禾在自己身边数年,不管是面对官场上的老狐狸,还是处理其他事情,都游刃有余。
宋祁并不担心。
目送着晏青云离开,齐晟这才问:“师兄,那我们去何处?”
“章府。”
宋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徐徐笑道:“先前便是在襄州遭了毒手,当时只觉得襄州知府章杰是迫于丞相府的权势,而今看来,章杰这个人,死不足惜。”
宋祁语气寒冷。
一旁,墨离道:“国师,可要通知其他人一同去?”
“不必,章杰油滑,想来,应该不会忘记我的。”
宋祁微微抬眸,看着面前“襄州”两个大字,迈步道:“走吧,去看看那人人唾骂的襄州知府,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