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明轩，直到感觉明轩忍不住要开口的那刻，宋祁才缓缓道：“皇上，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肖尚书的想法？”
“这……”明轩为难的看了一眼肖尚书。
肖尚书顿了顿，接过话道：“自然是商议以后的结果。”
“那若是我不愿意呢？”
这一次，明轩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国师若是不愿意，此事便算了，再寻其他方法就是，朕也觉得此事不妥，可实在是无奈之举，两日以后便要开朝，这兵权交给谁的事，必须在开朝之前定下来。”
宋祁没说话，她回头，看着高高窗户上的层层白云。
肖尚书见状，开口道：“国师，下官知道，国师若是有收徒之心，必然一早就收徒了，晏公子与国师府也一直不对付，但是为了社稷，总需要一些隐忍和牺牲。”
“朕明白，国师无心收权，也没有封侯拜相的想法，甚至若非朕无能，国师都不会过问朝政，但兵权一事，太过于敏感，若非如此，朕也不会让肖尚书顶着不孝的名声，匆匆进宫。”
明轩说完，攸然的叹了一声气，坐回龙椅之上。
“朕的情况，国师也清楚，朕只希望，能让大明稳定下来，若是能强盛起来，便是最好，可如今丞相未立，兵权和黑羽卫都不在皇室之中，朕如何能放心？”
“那皇上可曾想过，晏青云入国师府，成为下一任国师之后，我会如何？”
宋祁回头，看着明轩微愣的神色，轻轻笑了。
“算了，也没关系，若是晏青云愿意，那就让他进国师府吧，反正历代国师宿命如此，没有大明皇室，就没有国师府，也就不会有宋祁，就当做，是国师府欠皇上的。”
宋祁说完，脸上神情依旧淡漠：“皇上，国师府还有事，我先走了，肖尚书若是无事，也早些回府吧，今日去太师府吊唁的人多，免得落人口舌。”
宋祁说完，也不等明轩开口，便转身离开。
明轩皱了皱眉，不由道：“国师，你说那些话，是……”
话未说完，肖尚书轻轻咳了一声道：“皇上。”
明轩便不再开口了。
宋祁也没有回头，依旧慢慢走着。
大殿离门口极近，但今日，宋祁莫名觉得那条路，尤其漫长，漫长到好似一生都走不到尽头。
宋祁出去，刚到门口，原本晴朗的天就变了。
墨禾看着宋祁抬头看天，便道：“夏天来了，这个天变得越来越快了，国师，先出宫回府吧，要下雨了。”
“好。”宋祁点头。
“国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倦了，最近没有睡好。”
“程公子香囊里面的药材，奴婢寻了方子，若不然今夜换一种安神的香？”
“不用了，人心里装着事，才会睡不着，事情不解决，不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宋祁语气淡淡，说完，她停了下来，就在亭子里，看着雨滴如墨点一样打下。
夏天的雨，急促。
不到片刻，地上就被印湿了。
全是夏雨的味道。
墨禾见状，开口道：“今年的雨水，比往年要多，这雨来的太早了。”
“是啊，太早了。”
宋祁淡淡说着，而后又道：“也无妨，命中注定的事，不是谁都能更改的。”
见宋祁神色渐缓，墨禾试探的开口问道：“皇上今日召见国师，可是说了什么事？奴婢瞧着，国师心情差了许多。”
宋祁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无人以后，才轻声道：“皇上想收回黑羽卫，拿回兵权，所以，他希望晏青云能成为下一个国师。”
“晏青云要进国师府？”
“对，在大明的历史上，朝野上下，只有国师，有威望，却无实权，国师看似是恩赐，其实不过是大明盛世的象征而已，让晏青云做下一任国师，不仅可以收回黑羽卫，青云阁，也能彻底断了晏家重回京城的希望。”
晏青伶坠楼以后，晏家只剩下晏青云一人。
晏青云手握黑羽卫和青云阁，想封官加爵，动动手指头就行了，大概，这也是晏丞相这么爽快就愿意离开京城原因。
但晏青云成了国师就不一样了。
晏家的名声虽在，可权利，却半分也没有了。
这于明轩而言，是一件好事。
“那国师为何闷闷不乐呢？有晏青云接手国师府，国师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哪有这么简单。”宋祁笑着摇头，“若是宋祁这个身份能离开京城，当初我也不会煞费苦心，弄一个齐菘的身份出来，国师府有太多秘密，必须与皇室紧紧相连，这就是历代国师命皆不长的原因。”
皇上需要听话的，可以信任，可以拿捏的国师。
所以，当皇室觉察国师府不可控时，亦或者新帝登基，忌惮国师府的势力，便会重新择人，取而代之。
被取代的那个国师，只有一个下场——死。
所以，宋祁也不知道，是明轩准备重用皇后母族肖氏，还是忌惮国师府如今在大明的影响力。
不过，宋祁也能理解。
毕竟，她都大言不逊说过那些话，哪个帝王能容忍一个臣子如此放肆。
这是她的命，也是国师府的命。
“国师的意思是，在晏青云成为国师之时，就是国师，你的死期？”
墨禾说完，感觉四周的都安静了下来。
她也终于明白了，宋祁出来的那刻，为何会魂不守舍。
同样的，墨禾也知道，宋祁在明知自己会死的情况下，依旧答应了。
想到这里，墨禾立刻道：“国师，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答应呢？！”
“或许，这就是命。”
宋祁伸出手，豆大的雨滴砸在她手心。
“就像这雨一样，若是干旱之际，她是甘霖，是希望，可若是雨水泛滥，她就成了罪人，噩梦，不是下雨不好，而是此刻的雨水，来的不凑巧。”
宋祁说完，看着手心里聚集的一小滩水，又开口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回去吧。”
“还是等雨小一些吧，或者奴婢去寻一把伞来，国师身子不能受凉。”
墨禾说着，就要去寻伞，却见宋祁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雨中。
见状，墨禾叹了一声气，抬着袖子去给宋祁挡雨，只期盼宋祁能少淋一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