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要去太师府吊唁。
故而,宋祁起了一个大早,拿过墨禾手里的冷帕子净面的时候,宋祁的困意才尽数散去。
天方才微微凉。
墨禾给宋祁穿着衣服,而后又仔细的梳着发冠。
手指缠绕上发丝的那刻,墨禾叹了叹气,开口道:“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贺小姐出殡时,国师府不能去,京城中人怕惹了晦气,也都没去,就连贺府……也都是草草了事。”
“是啊。”
听见墨禾的话,宋祁声音也淡了下来。
“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若是未嫁之女去世,连自家祖坟都入不得。”
宋祁看着抽屉里的那只簪子,又想起那一夜灯会时,听贺丽笑说日后美好生活的模样。
“听说,贺家在贺家祖坟附近买了一块地,把贺小姐入殓了,比起那些女子,贺丽小姐,也算好的了。”
墨禾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国师之前,不就是在乱葬岗,把奴婢带回国师府的吗?”
幼年的记忆,墨禾能记住的不多,但她为何到国师府,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听见墨禾的话,宋祁回身,握紧了墨禾的手,安慰道:“不会再有那种日子了。”
“墨禾明白。”
墨禾笑着,眼里却是泪光闪闪,她仰头,借着给宋祁带发冠的时间把泪水憋回去,一边道:“若是有空,一起去看看贺小姐吧。”
“嗯。”宋祁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的马车也套好了。
宋祁出门时,就看见晏青云正上马。
与她一样,晏青云穿着一身白衣,看着也像是去吊唁。
宋祁默了默,没有说话,沉默的上了马车。
太师府的白灯笼已经挂了一天了。
宋祁到的时候,不少大臣都到了,整个太师府,皆是一片沉重悼念之景。
便是有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来的人多,太师府都一一安排着,宋祁等在外面,看着里面一片都是穿着白衣的人,同墨禾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墨禾点头,提着纸钱等候着进去。
宋祁刚站了没多久,晏青云就来了。
宋祁有心避开,便稍微让远了一些,不曾与晏青云有交谈,直到墨禾出来,她便立刻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上马车以后,宋祁便立刻开口道:“查一查,晏青云今天去了太师府,和哪些人接触了,做了什么,若是能知道说了一些什么,是最好的。”
“奴婢明白。”墨禾点头。
说完,墨禾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开口:“今日去吊唁,奴婢倒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肖太师的长子,并未守孝。”
“肖太师长子……”
宋祁想了一会,终于在脑海里把人和官职对在了一起。
“肖太师长子,应该是在兵部吧?”
“好像是的,肖太师以前也曾是文官之首,太师府以前都是叫做肖府,改成太师府还不足半年,太师府里几乎都是文官,只有肖太师长子,做了个武将,今年近天命年了,因为肖太师的缘故,大概也只能止步于兵部尚书了。”
“太师府一门,出了不少文官,肖太师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加之肖家长子嫡女,还是当今的皇后,若是位置太高,只怕会被人忌惮。”
宋祁若有所思的敲着膝盖,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晏青云去了太师府吊唁。
作为长子的肖尚书却不在。
而肖尚书,是皇后的父亲。
“可今日不在不灵堂,肯定会被人诟病的,奴婢去的时候,可听不少人议论。”
墨禾心有疑惑不少。
在高门显贵之家,尤其重视孝道。
肖太师是三朝元老,就连明轩都为其停朝三日,肖尚书不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声,离开太师府才是。
宋祁揉了揉眉心,而后展眉开口道:“还是不多想,毕竟是太师府自己的事,与国师府没有关系,仔细盯着晏青云的动静就行,其他事,不必理会。”
墨禾点了点头,而后催着马车回府。
刚到国师府,墨禾掀开车帘,就看见了在国师府外面等着的原习公公。
宋祁跟着看出去,也看见了原习。
宋祁不由皱眉道:“怎么又来了?”
“奴婢也觉得,原习公公这些日子,来的有些太频繁了。”
虽这样说,可墨禾还是扶着宋祁下了马车。
宋祁道:“原习公公,可是有事?”
原习看了宋祁一眼,而后道:“皇上召国师进宫一趟,听说国师去了太师府吊唁,怕冲撞了太师,奴婢便在这里等着。”
宋祁按住心里的不悦,慢声问道:“今天又有何事?”
听出宋祁的意思,原习立刻赔礼道:“国师见谅,皇上也知道国师之前从来不问朝政,可如今他身边可信之人不多,能出谋划策者,更是少之又少,故而才来打扰国师。”
宋祁闻言,反问道:“这三日停朝,皇上还有何事要问?”
原习见状,只得小声开口道:“是关于,朱太尉的。”
宋祁了然,便也不回府了,直接上马车道:“走吧。”
“这……”
原习有些发愣,他原以为还需要说些什么,宋祁才会去,不曾想,只说了朱太尉,宋祁便要立刻去皇宫。
墨禾见状,开口道:“若是有关国事,国师自然不顾觉得麻烦,国师只是觉得,若是像昨日那些事,不派人来国师府,想来皇上也是应该能处理的。”
原习也没揣摩究竟是什么意思,立马道:“奴婢明白了,多谢墨禾姑娘。”
墨禾笑了笑,跟着上了马车。
依旧是在宫门前停下,原习引着宋祁去了江山殿,而后守在门前。
宋祁走进去的时候,大殿的门就有宫女缓缓合上,直到看清江山殿里的人时,宋祁方才开口道:“看来皇上今日的事,的确是很急,连肖尚书也在这里。”
肖尚书,肖成河,肖太师之长子。
见到宋祁来,肖成河顿时拱手道:“国师。”
宋祁点了点头道:“肖尚书。”
寒暄几句之后,宋祁才问明轩道:“皇上,今日召我来,又有何事需要处理?”
“国师,朕也知道,这两日你进宫频繁了许多,但今天这件事,唯有国师你才能解决。”
明轩说着,甚至忍不住从皇位之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
“晏青云想要太尉手中的兵权。”
明轩说完,看着肖尚书,又开口道:“国师也知道,佑王乱京那一日,是晏青云带着王军护城的,虽然没有打起来,但在许多百姓心里,兵权,应当归属晏青云,而现在,晏青云拿着太尉府的把柄,与朕要兵权。”
宋祁闻言,开口道:“皇上不给就行,亦或者,当那一份把柄不存在,你是君他是臣,无人可以置喙皇上的决断。”
“可朕刚刚封他做护国候,哪个护国候手中没有兵?”
“晏青云不是有黑羽卫吗?”
“那不一样,黑羽卫毕竟是属于暗卫,不算兵。”
宋祁听着自己的话一一被反驳,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顿时收了回来。
她看着明轩,直接问道:“所以,皇上想问什么?今日让我来,应该不是让我出主意的吧?”
“这个……”明轩看了一眼肖尚书,最后方才开口道:“先前听闻国师说,国师不可娶妻生子,历代国师的承传由师徒而来,所以……”
“皇上,你这也太磨蹭了。”
肖成河听着,有些忍不住了,便直接开口道:“臣与皇上商议过,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晏青云培养成下一任国师,国师府没有实权,若是拜国师为师,兵权的事,就自然不用说了,他日晏青云成了国师,还需要把黑羽卫交出来,此乃一举两得之计,只不过,需要委屈一下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