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戚俊臣嘴里缓缓说出来的四个名字,戚勇呆了半瞬,原本松弛的五官瞬间扭曲绷紧,眼尾青筋突突跳动,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里裹着明显的颤抖,回答道:是 ——。
戚俊臣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的手指,翻过来翻过去地看着,盯也未盯戚勇一眼,继续冷冷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昨天晚上值守的?!
是。戚勇低声应道:他们那一组是从昨天晚上十点守到今天早上六点。
戚勇的两只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是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转身就准备往外走,嘴里说道:大少爷,我马上去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我的心里一惊,心里想道:难道是那几个家伙昨晚偷偷把“金窝子”给挖了?!戚俊臣刚才只不过是发了几百块钱,又是怎么知道就是这几个人干的?!
不用!戚俊臣忽然开口制止了他,他终于把自己的双手放了下来,抬起头来望向戚勇,嘴角歪了歪,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肚子饿了,先安排大家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戚勇张着嘴愣在了原地,眼神中交织着震惊与疑惑,古怪地看了戚俊臣两眼,连忙佝偻着腰回答道:好的,我马上去安排!不过晚上只有面条,大少爷您看要不要我安排人到南游乡买点菜回来?!
不用,吃面条就行!戚俊臣淡淡地回答道:关键是要能吃饱肚子!
戚勇略显迟疑地出了门,安排晚饭去了。赖樱花有些奇怪地走上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那几个家伙干的?!
到底是不是他们,要吃完饭以后才能知道。戚俊臣阴沉着脸,一边回答着赖樱花的问题,一边把自己的双手又伸了出来,十指摊开,平平地按在了桌子上,就放在马灯旁边,然后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别人手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泥垢,偏偏这几个家伙中,有三个人的手指甲缝里都是泥沙?!还有一个甚至是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泥垢和泥沙也没有,反而,他的指甲还有明显用小刀剔过的痕迹。
看到戚俊臣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离得最近的谭老幺立马把脸凑了过去,仔细地看了起来。赖樱花也连忙走上前,朝着戚俊臣的双手看去。
看到他们都走了过去,我一样也免不了好奇,走到跟前凑近一看,只见戚俊臣摆在桌子上的双手指甲缝间,还沾着些许褐色的细微沙砾。
回忆起他下午看到那些金疙瘩后,激动地跳进坑里抓起来查看的场景,我猜测他的手指甲缝里就是这么钻进了泥沙!我怔怔地想道:原来戚俊臣刚才那么发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查看对方手指甲缝里有没有泥沙!他大概就是凭这个,断定那几个家伙也下到过坑里!但是,这会不会也太武断了些?!
你打算怎么办?!只看见赖樱花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戚俊臣问道。
戚俊臣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此风不可长。
赖樱花的脸色一黯,缓缓转过身,走到一把椅子前,安静地坐了下来,仿佛带着浓重的心事,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谭老幺皱了皱眉,神色古怪地看了戚俊臣和赖樱花一眼,直接就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借着马灯的光亮,一只手摊开着,一只手拨弄着掌心里的小金疙瘩,玩了起来。
王勇从进了屋后,就一直没敢插话,这个时候,他更是紧张地站在了谭老幺的背后,眼睛里发着光,盯着他手里的金子。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后,房门再次“嘎吱”一声被推开了,戚勇带着人端着一大盆面条和一叠碗筷走了进来。
我的肚子真的是饿了,中午那点米饭实在是太少了。看到端上来了一盆面条,我也不管味道怎么样,连着吃了两碗。
王勇更是两碗都不够,把盆里剩的面汤都倒在碗里喝掉了。
等大家都吃完了饭,收拾走了碗筷以后,戚俊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对着戚勇说道:那几个家伙什么情况?!
戚勇微微低垂着头,回答道:这个时候可能也刚吃完饭吧。
很好!戚俊臣说道:你等下安排几个人,把他们四个带到“金窝子”那边去,继续接着挖!
戚勇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古怪地问道:还要接着往下挖吗?!
不错。戚俊臣回答道:不过不是让别的工人来挖,而是让他们四个人下去亲自动手挖!
让他们动手挖?!戚勇怔怔地看着戚俊臣,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记住!戚俊臣眼神闪烁着,又说道:下坑之前,先搜身!等他们下坑以后,立刻搜查他们住的地方,还有这两天去过的地方!哪怕是在林子里拉大便的位置,都要给我搜一遍!
戚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回答道:我明白了!
多带点人,一定要看着他们挖到天亮。戚俊臣冷冷地说道:我明天一早就走,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在走之前知道,那“金窝子”里,到底还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
是!戚勇回答道。
他还要让那些家伙下坑里去接着挖金子?!我有些狐疑地看着戚俊臣,心里想着:这个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处理了吧?!
你去吧!戚俊臣吩咐道:如果东西找到了,立刻通知我!
是!戚勇再次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跟着匆忙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只听见他出门以后,屋外传来了一声低喝道:你们几个跟着我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这个时候,戚俊臣扭头看向赖樱花和我,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出去看看夜景?!
走吧!谭老幺起身说道:我陪你们到河岸上走走,今晚有月亮,夜色看起来一定很不错!
冬夜的月亮悬在天幕,宛如被寒霜浸透的银盘,清冷的月光裹着寒意倾泻而下,给河滩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边。河风裹挟着月光的寒意,如细针一般,不停地往人的骨缝里钻,刺骨的痛。
我的身子不由缩了缩。
河滩之上,晃动着的电筒光与清冷的月光相互交织,宛如暗夜中不安分的萤火,忽明忽暗。光束所及之处,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要么在河滩上,挥舞着手中的工具与砂砾碰撞着,发出噌噌的声响;要么站在水中,佝偻着身子,在月光下不停地摇动晃荡着手里的东西。
不管是河岸上,还是河岸下,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人们聚集在一旁,伸着手取暖,抵抗着严寒。火舌舔舐着夜空,橙红色的光晕与冷白月光交相映射着人们的脸庞,看起来忽红忽白的。
时不时能看到河中有人,匆匆地跑到火堆旁,活动着四肢,全身颤抖着开始取暖,然后又有人从火堆旁离开,接替了他刚才的位置,继续下水翻找。
整个河滩像是被点燃的欲望之地,在寒夜里沸腾,与呼啸的河风、冷冽的月光交织成一幅荒诞又躁动的画面。
“呵呵呵”。谭老幺看着河里的场景笑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拄着拐杖扭过头来,说道:戚老板,这夜色可是不错?!
喏——。他伸手朝着右手河岸上的一个位置指了一下,说道:就是这儿,我计划把赌场搭建在这里。您可以想象一下,当这些无事可做的人,晚上全都从河滩里挤进了我们的赌场,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