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晏下令,将要巡视玉沭属国,一时间,让整个大夏与玉沭黎民纷纷震惊莫名。
事实上,玉沭作为大夏的属国,并且夏清晏如今的帝道手段已经炉火纯青,要去,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
但这次,他是去向裴雪泷问罪的,因此,并没有自己一个人直接跑去,而是以帝王出巡的规格,仪仗随行,规模浩大震撼,令人惊颤。
不过也是因为仪仗随行,所以有许多繁琐的礼仪上的东西,需要耽误一些时间。
威严、沉重、庞大的龙辇从天京皇宫中驶出,在天京无数百姓仰望追寻的目光中,驶向传送阵的方向。
龙辇前后四周,气势强横凶悍的宫中禁卫紧紧跟随,亦有上千人的宫中内侍、宫女,随行左右。
队伍中,奏乐的、执旗的、抗牌的、开路的……
林林总总,整个队伍约摸有上万人之众。
途经天师府,几名天师远远在楼阁上看着这浩瀚而盛大的出行队伍,在队伍靠近时,不禁也随之跪拜,恭敬的三呼万岁。
直到队伍远去,几名渡劫期的天师才站了起来,凑在一起,轻声感慨。
“帝王之尊,举手投足,便已是浩瀚威严,这样的排场,在咱们宗门当中,也只有最顶级的宗门法会,才会出现了。”
“于他,不过是简简单单一次出行而已。”
“世俗权势,论排场威严,我等宗门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的。”
“况且如今……也不敢再称,宗门了,道兄!”另一天师抬手按住先前开口那人的手腕,微微眯眼,告诫道。
虽然,他们曾经都是仙道宗门的弟子,后来才成为这大夏天师府的一员。
修仙练道,少说也有千年,这十几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与那千年时光的记忆比起来,太短了些,占比太轻了些。
所以,很多时候,脑海中自然而然冒出来的,是那前一千年的经验和认知。
而如今,那些认知都已经不适用了。
十几年的时光虽短,如今在他们生命中占的比重,却要比那千年时光重要。
闻言,几个天师都是神色微凛,低眉顺目,开口。
“道兄所言甚是,如今,我等都是大夏天师府的天师。”
“昨日之事,不可追。”
夏清晏略显慵懒的坐在庞大威严的龙辇之上,眼眸微闭,虽未睁眼,从繁华的天京街市路过,城中一些细微末节,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夏寰,你也在天京玩了数日了,对这京城,可还喜欢?”
“有无不足之处?”
夏清晏随口对庞大龙辇下阶侍奉的夏寰问道。
“啊?”
夏寰显得有些懵,茫然的抬头看向夏清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夏清晏只是那天,他在大街上碰到的一个普通人,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侃侃而谈。
然而,夏清晏是这大夏的帝君。
他开口问京都好不好,想从夏寰口中听到的,恐怕也不只是简单的好不好这种答案。
以前,裴雪泷也爱问他这种有着另一重意思的问题,大多是考验他对国政民生的看法,如果他答不上,撒撒娇,裴雪泷也便放过他了。
可面对夏清晏,曾经的那些“经验”,显然是不适用的。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夏清晏睁眼瞥了夏寰一眼。
见他一脸的谨小慎微,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心中不由一阵不爽。
这些年,他看多了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那些臣子、将领、下属的脸上,都不过寻常,夏清晏不但不会为此生气,反倒认为本该如此。
他们该有这样的敬畏心,对自己任何一句话,一个举动,抱着谨慎猜度的心理。
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与自己这么相似的一张脸上,就看得让人心生恼怒,实在不喜。
他本来也没想考验夏寰,对治理京都有什么见解,毕竟,他在玉沭呆了十五年,对大夏都不了解,又何况是天京。
这几天时间,也只能是粗略的了解些表面罢了。
如今的大夏,在所有平民百姓的认知中,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广阔、繁盛而强大。
这样的现实认知下,难免让人心生堕怠,安于现状,甚至因此狂妄自大。
但在夏清晏眼中,如今的大夏,其实还太小太小。
这广阔的疆域,对比起他现在认知的整个世界来说,还太小。
他不愿去向曾经比,去向曾经的凡国比,曾经的大夏、十国比,甚至是跟罪州一地的各大仙道宗门比。
他只会去向自己心目中,未来野望中,那个还未达成的大夏帝国去比较。
穹天之下,高山阔海,目之所及,皆为夏土。
与那样的帝国比起来,如今的大夏,还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块拼图。
他问夏寰这个问题,便是因为,夏寰刚刚从玉沭那样的乡下小地方出来,看到如此繁华的京都,如此广阔的城市。
心中有什么想法?简单的惊叹于京都之繁盛,京城之浩瀚广大。
还是……跟自己一样。
觉得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夏清晏问的不是他的才能,仅仅是那颗心,是大是小,是安于现状,还是永不知足。
以夏寰的身份,才能,与心性比起来,无关紧要。
帝王并不需要多大的才能,不需要什么都会,不需要会写最壮丽的诗词,绘最美的画,也不需要会政律民生,安一方庶民,不需要会行军打仗,战无不胜……
只需要,永远不为一叶所障目,永远不安于现状而不前。
在此基础上,再稍微聪明那么一些,识人认人,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最好还能分辨,什么时候该听谁的建议,什么时候不该听。
那便已是登峰造极。
“蠢货!”
夏清晏随意踢了龙辇坐塌旁的夏寰一脚,没大用力,但使得夏寰像个皮球,从巨大龙辇的三层阔阶上,一路滚下,直到撞到最龙辇最下阶的一层,边缘的镂空围栏时,才停下,一脸的畏惧与委屈。
“父皇息怒!”
夏清晏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是他如今的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像自己的。
可惜,面子再像,里子差了太多,不堪大用,也只能用来解闷儿逗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