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的账册都堆到了罗汉榻上,言萝月披着一件淡绿色薄衫,倚着榻桌翻看账本。
秦慕甫搬完最后一摞,又把琉璃灯挑亮了些,才坐到小女子身旁。
“全部看完?”
“嗯。”言萝月头也未抬。
“若要树立威仪,雷霆手段即可,不必如此劳心费神。”
“雷霆手段适用治军,却不适用治家,家要恩威并用,以德服人,许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处置轻重都有讲究,否则,历来卖主求荣之人可不在少数。”
秦慕甫听得稀罕,长臂一伸,从后方圈住言萝月。
“原来,月儿学过如何管理后宅。”
言萝月被男人喷洒的气息惹的耳朵发痒,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治家说到底就是拿捏人心,这并非难事,难的是王府庶务繁多,规矩也多,需得一条条理清楚。”
秦慕甫低笑一声,下颌落在言萝月的肩窝里,闭上眼睛感慨:
“月儿那么聪明,什么都难不倒你。”
言萝月侧脸看他,“累了吗?你不用陪我,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本王想待在你身边。”
言萝月尽量坐直身子,让男人更多倚在自己身上,想了想才问:
“是不是因为霍小少爷说,你们的隐秘都被衡王知道了,所以近日才这么忙?”
秦慕甫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懂。
“并不全是,两日后陈凌霄问斩,未免秦慕渊狗急跳墙,做了一些安排。”
“嗯。”
言萝月犹豫片刻又道,“殿下,你与衡王会有一战吗?”
秦慕甫离开言萝月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你很关心我与他的事?”
言萝月握住秦慕甫的手,“殿下,不论何时,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但是,从内心而言,我并不希望你们争斗。”
“因为他对你好?”
“不是。”言萝月如实说,“或许,因为他与你长得一样,每次见到他,我就会想到你。”
还有一点,言萝月没说。
秦慕苏的孤独和破碎感,很像小时候的自己,她每每想到都忍不住揪心和心疼。
她可以不接受他的感情,却狠不下心忽略他这个人。
或许,从得知玉扣是秦慕苏相赠开始,她便无法忽略他了。
老实说,从小到大,对送她玉扣的少年,她都是心怀感激和向往的。
以前,她以为那少年是秦慕甫。
如今她爱上秦慕甫,那少年不是他也没关系,但是那个自幼感恩的少年,在她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一路激励她的那束光,还是一直在她心里。
她无法忽略那个幼时的救赎。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永远幸福安康。
秦慕甫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他斜靠在引枕上,微微弯曲着一条腿,胳膊随意搭在扶手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起来,本王还从未见过这个双生兄长,不如月儿与本王说说,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言萝月仔细看向秦慕甫,确认他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话而吃味生气,这才说道:
“我了解的衡王,或许与霍小少爷不同。”
“无妨,随便说说。”
言萝月认真看向秦慕甫,“他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论是身形还是声音,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戴了一个面具。”
“这个本王已经知道了,他在太后寿辰上露面,成为京城人人追捧之人,如今很多人模仿他戴面具。”
“你们虽然长得一样,性情差异却很大。”
“呵,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一点上本王的确比不上他。”
“他常年深居衡王府,从不露面,也没有朋友,他是个可怜人。”
秦慕甫没有接话。
“幼时我在宫中,见过殿下你,也见过他,当时我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是你们帮我走出困境,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们争斗。”
秦慕甫本以为自己会难受,但实际上并没有。他淡然地说了一句:
“本王知道了。”
“而且,他身边的人武功都很高,又有父皇护佑,你们争斗,定然是两败俱伤,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受伤害。”
“月儿怎知,他身边之人武功极高?”
“他有个殿前侍奉叫竹优,若弋在暗卫中武功已经不错了,可她在竹优面前撑不过两招,就连衡王府的侍女,武功都在若弋之上。”
秦慕甫不动声色,“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衡王身边好像隐藏着一个人,那人轻功应该极好,太后寿辰那日,衡王得知我中毒,吹一声口哨,他便出来了,衡王命他去叫师兄,没多久师兄便来了。”
秦慕甫剑眉紧锁,没有开口。
言萝月不知,皇宫有大内侍卫和御林军重兵防护,绝对指挥权只在父皇手里,任何人的暗卫都不可能进宫。
但秦慕苏的暗卫却可以。
且李平乐在宫中,似乎也来去自如。
李平乐身为玉龙山庄武学暗榜排名第二的高手,既然能自由出入羌国皇宫,那他能出现在大良皇宫也不奇怪。他能那么短时间内赶到,只能说,他当时也在宫里。
但奇怪的是,他作为清平子的徒弟,为何会在宫中?
也是为了保护秦慕苏?
父皇对秦慕苏的保护,可谓是面面俱到。
太后称病,朝廷和后宫集体施压,他都要先去衡王府见一见秦慕苏,再议其他……
等等!
父皇去衡王府?
父皇去衡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时,言萝月打了个哈欠,“殿下,在想什么?”
秦慕甫收回思绪,“没什么,不提他了。这些账册,还需多久看完?”
“近两个月的都看完了,这些是历年的,大约还得一个时辰。”
秦慕甫起身,接过言萝月手中账册。
“你先睡一会,剩下这些交给本王,若有不妥的地方,本王会标记出来,你寻着标记查阅便是。”
言萝月想抢回账册,“不行,你累了一天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别动!”
秦慕甫一手高举,一手将小女子揽在怀里,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本王的王妃这是在为本王治家,身为人夫,本王又岂能偷懒?”
言萝月轻轻一笑,手指点了一下男人鼻尖,梨涡浅浅。
“既如此,那便有劳我的殿下了。”
“为王妃效劳,本王甘之若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