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清脆脆的,如出谷黄鹂,在一众男人粗犷的嗓音当中,显得很特别。
再加上她的内容,就更引得周围人关注卫知韫了。
秦楚怡脸上带着甜笑,像在对众人解释:“宁王嫂是大启的有功之人,为大启做过许多好事,我觉得……或许宁王嫂的建议,会很有用。”
卫知韫被推到风口浪尖。
持反对意见的右相率先开口:“先前宁王妃说,是根据书上内容,以及季节雨水规律,来推测出西山村会山崩的。难道现在宁王妃能够凭空推断出,宣国将来是否来犯吗?”
其他人也都持着这样的想法。
并不打算听卫知韫的意见。
而卫知韫见秦楚怡已经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了,她走到萧鹤凌身边,也朝皇帝福了一礼,说道:
“若听儿臣的建议,儿臣便建议从现在开始征新兵,抓紧时间训练。”
右相立即反唇相讥:“宁王妃对宁王殿下,当真是夫唱妇随!是不是在进宫的路上,宁王殿下就叫宁王妃这样说话了?”
右相对卫知韫和萧鹤凌一直怀恨在心,一直想报仇但一直失败,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来挖苦卫知韫,更何况现成的机会摆在这里,话能说多难听他就说多难听。
卫知韫没有理会他。
继续对着皇帝。
“父皇,宁王所说都是真的,昨日迎亲路上,孟珩的确来捣乱。虽然他被人救走了,但是宁王殿下抓住了好些护卫,细细查探之后发现他们都是宣国的护卫。
“宣国护卫这么早就混入大启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见大启有人在悄悄训练他们,只是不知道背后那人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宣国已经有了不再朝贡的心思。
“征新兵,强兵权,退一万步讲,即便将来宣国当真没有来犯,那也是看到我们大启兵力强盛,从而有了忌惮。
“若现在还不未雨绸缪,宣国就会想着,我们的将士才打完鄂玉山,恐怕耗损了兵力,说不定宣国择日就杀过来了,那时候再召集新兵,怕是已经来不及。”
卫知韫话音才落下。
右相便迅速开口:“宁王妃您还不知道吧,您这些理由在此之前,已经被说无数遍了。您难道就没有更加有力的说法了吗?”
浓浓的讥笑与鄙夷。
一个妇人,仗着运气好做下一些对民众有利的事情,便妄图议论国家大事!
真是不知所谓!
秦楚怡看了一眼萧淇,眼睛里带着笑,像是在等萧淇夸赞她。
因她把卫知韫推到风口浪尖,现在被朝臣鄙夷、讥笑。
萧淇却是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楚怡感觉一拳,狠狠打在棉花上,有点气恼。
再看不远处的卫知韫,被讥笑了她也不慌不忙,仿佛能够应对自如。
就连皇帝也问她:“宁王妃再没有更有力的理由了吗?”
秦楚怡看着她被架在火上烤,心头很是开心,恐怕今天之后,人人便都知晓:宁王妃也不过如此而已,嫁人之后,依旧以夫为天,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知韫闭了闭眼睛。
方才在进宫的路上,萧鹤凌与她说了那些情况之后,她便开始搜肠刮肚寻找前世的记忆。
关于宣国,关于战争,关于叛乱。
她一直在找征新兵的强有力理由,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哪怕现在也还在找。
前世她不曾与萧鹤凌携手,对国家大事关心甚少,除非超级严重的事情,否则她是很难关注到的。
“宁王妃若是没有得力的理由,那还是回家绣花吧。绣花对于女人来说,更加容易。国家大事还是交给我们男人为好。”朝臣讥讽意味十足。
那些讥讽声音、嘲笑声音,好像潮水一般,钻入卫知韫的脑子里,让她全身心都在抵抗!
而她越是不说话,那些讥讽与嘲笑就越是猖獗。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带来暖暖的感觉。
卫知韫睁开眼睛,看到萧鹤凌关切的脸,他仿佛在说:不必为难自己。
他娶她,不是让她来帮忙自己做事的,只是因为爱她,所以娶她而已。
就在这一刹那,卫知韫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入自己脑海中,她的脑子里倏忽清明,记起了前世这段时间发生的惨事。
卫知韫倏然开口:“父皇孝顺,自去年起便花费大量银钱,在南方为太后建造行宫,除去京都城派去的人外,当地官员还征集了附近的十几万民众,参与修建。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有一个叫做常翼的人带头反了。修建行宫过于辛苦,又日日被上边的官员压着,民众苦不堪言,常翼起了头,底下响应者无数,常翼在短短时间里就拉起了几千人的队伍,发展势头十分迅猛。
“这几个月时间里,各地往京都城送来的货物,全都停滞了,不曾送到京都城。一来是常翼带人拦截,二来……”
卫知韫忽然停下来。
官员们都怔了怔,他们没有想到她一个内宅妇人,居然还知道常翼的事情。
他们等她继续说下去,结果她停下来了。
“二来什么?”皇帝拧眉催促。
卫知韫这才道:“二来,是有附近官员帮着掩护,才叫常翼的队伍壮大得如此迅速,并且拦截了各地送往京都城的各种货物,其中包括布匹、粮食,甚至是武器!”
这话的意思是说,有地方官员反了。
常翼不过是个掩护而已,甚至可以说是双方勾结。
而建造太后行宫的地方官员,名为曹勇丰。
而曹勇丰是太后娘家的远房亲戚。
说常翼一个农民反了,等于说当地官员曹勇丰反了。说当地曹勇丰反了,就等于说太后反了。
众人都惊了。
愣愣地看着卫知韫,好似看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曹勇丰和太后关系密切,她居然含沙射影说曹勇丰反了,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皇帝的脸上怒气明显。
秦楚怡压低眼底的兴奋之色,故作焦灼道:“宁王嫂,不能为了逞能,就说这样的话。若父皇去查了没有此事,恐怕你要掉脑袋,不若现在就认错?”
秦楚怡不知晓常翼、曹勇丰和太后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是她知道,卫知韫的言语涉及到前朝之事,要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知韫为了逞能,竟把自己置身死地,是个虚荣的人,没有那么聪明。
她后悔自己昔日那般看重卫知韫,那么忌惮卫知韫了。
右相也道:“负责监督太后行宫建造的当地官员是曹大人,当初曹大人也是在京都任职的,为给太后修建行宫才跑到靖水城去,可谓是为皇上分忧了。
“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太后忠心耿耿,对大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宁王妃居然为给宁王征新兵,不惜污蔑曹大人,其心可诛!”
皇帝的目光在卫知韫、萧鹤凌、右相等人之间来回逡巡。
他心底冒出了浓浓的怀疑。
他的儿子鹤凌,是不是野心大了,一心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所以才这么着急地征新兵,扩大势力?
而卫知韫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为他殚精竭虑,不惜污蔑朝廷官员,甚至往太后头上泼脏水。
太子去世,宁王着急上位……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之下,卫知韫立在大殿之上,显得十分单薄,但她身形并没有摇晃过一下。
萧鹤凌握住她的手,掌心里的热量都传到卫知韫手心去,卫知韫感觉自己周边的寒气,就这样被他给驱散了。
她再次开口:“父皇,儿臣是泼脏水还是其他,都不如您亲自派人往靖水城去一趟,便可知道真相。”
右相道:“宁王妃这话可笑,就因为您一句污蔑之语,便要人跑靖水城一趟?您可知京都城去靖水城,来回至少七天?”
萧鹤凌道:“父皇,儿臣愿快马加鞭前往靖水城,一探究竟!”
皇帝没有立即回应。
现在他不大相信萧鹤凌了。
他担心萧鹤凌去了靖水城,临时制造虚假证据,证明曹勇丰反了,以达到征新兵的目的,那谁也看不到。
萧淇立即站出来,道:“父皇,儿臣可派身边得力人手,跟着宁王兄前往靖水城,助宁王兄一臂之力。”
萧淇看出来了,皇帝想要一个人去监督萧鹤凌,他正好可以站出来。
这不,皇帝立即开口:“宁王妃,宁王与顺王的人一旦出发,若证明你所言有假,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卫知韫道:“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所言有假,儿臣便以死谢罪。”
这誓言太毒,把自己性命都赌上了,朝臣们都有点被震慑到,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皇帝道:“好!宁王你与顺王安排的人,现在就出发!在得到答案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皇宫!”
今日在此的人,都不能与外界联系。
也就是说,断绝了任何人与曹勇丰通风报信的可能性。
萧鹤凌握了握卫知韫的手:“在宫里待着烦闷了,便去找母妃说说话,等我回来。”
他又抱了抱卫知韫,便离开了紫宸殿,萧淇也安排人手立即跟他走,前往靖水城。
秦楚怡悄悄问萧淇:“夫君,宁王此去会有收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