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宫门口,萧鹤凌和卫知韫下来,步行进宫,官员们都已经下早朝走到宫门口了。
官员们见到萧鹤凌与卫知韫,都上前拜见,大部分毕恭毕敬的。
但是有少数几个官员,说话阴阳怪气,说萧鹤凌沉溺女色,都这个时候了才开始进宫敬茶。
“……既然如此,宁王殿下倒不如与王妃娘娘在京都城好好过日子罢了,何苦还要闹出那许多事?”
萧鹤凌冷声:“本王若什么都不做,来日敌军打入大启地界,莫非王大人带着全家老小上阵杀敌么?”
那王大人脸色讪讪,不敢和萧鹤凌呛声,转而说什么他这样说也是为大启着想,宁王殿下不可怪他之类的话。
“本王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萧鹤凌没有给他面子,带着卫知韫就走了。
卫知韫发现,萧鹤凌与那位王大人的口角之争,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像是政见不和。
这也正常,毕竟自古以来,许多时候都有大臣与皇帝的想法不同的情况发生,大臣也以死劝谏,更何况大臣对皇子?
“虽然已经下朝了,但是依我看,不是所有大臣都离开了,他们此刻还在紫宸殿,等着劝谏父皇。”萧鹤凌忽然说道。
卫知韫见他脸色严肃,也就安静听他说话。
萧鹤凌忽然提起孟珩被救走的事情。
“……救走孟珩的那些护卫大多是宣国的,我怀疑宣国已经有人混入大启京都城,并且身兼重要官职,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又有多少人。
“宣国给大启上供近百年,这几十年来发展平稳,恐怕他们已经不想继续给大启上供,来日大启与宣国必有一战。”
卫知韫发现,萧鹤凌是十分敏锐的。
昨天看见孟珩被成千上万的护卫救走,她也想到了这方面。
孟珩还处在被罚期间,皇帝肯定不会派人来救他,毁自己儿子的婚礼。
大启其他官员更加不敢在这种时候和孟珩扯上关系,那么,只能说明孟珩已经叛国,不再是大启人,才会有这许多的护卫来救他。
只是宣国救孟珩有什么用?
首先,孟珩个人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
其次,他一心想要振兴孟府。
可惜他这个愿望在大启,短期内无法实现。
那么,宣国这个时候将孟珩解救于深渊之中,还给了孟珩他想要的,孟珩自然对宣国忠心耿耿。
孟珩在大启长大,又与父亲一起参与过治水的大事,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是不妨碍他走了万里路。
他又做过驸马,与皇室几乎所有人都相处过。
孟珩这一去宣国,便可把大启的地形特色都描述下来,敬献给宣国帝王。
而且,他还可以把大启皇室的关系,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都告知宣国君主。
如此一来,宣国对大启的重要人物和地形特色,都有了直观的认识,将来杀进来,那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想到这里,卫知韫的脸色沉了沉。
前世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孟珩回府时带回来三个孩子,成了驸马的他一路高升,孟府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前世的孟珩没有叛国。
她和萧鹤凌也没有这么多交集。
只是她记得,前世宣国的确和大启开战了,不过那时候,萧鹤凌已经登基做了皇帝,林若芙也已经做了他的皇后。
宣国的将军绕过大启许多城池,直闯京都城附近城池,来势汹汹。
萧鹤凌御驾亲征,带着林若芙一起。
那一战十分凶险,整个京都城人人自危,而且大家觉得萧鹤凌这人嗜杀,阴晴不定,又沉迷于林若芙这个女色,大启要完了。
她当时还在做生意,那时候人心惶惶,生意并不好做,许多人逃离京都城,就怕宣国将军带着大军直捣京都城,入主大启。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在危难之际,林若芙从城墙上跳下去,殉国了。
将士们士气大涨,萧鹤凌这个帝王更是杀红了眼,直接将宣国的将军脑袋砍下来,宣国节节退败,再过几年,宣国直接被萧鹤凌覆灭了。
宣国覆灭的那年,恰好孟珩归来,而她死去。
她想到林若芙前世为萧鹤凌跳城殉国之后,萧鹤凌发狂了般,踩着宣国满地的尸山,把宣国将军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城墙上……
今生嫁给萧鹤凌的人不是林若芙,而是她。
如今京都城内已经出现了宣国的人,孟珩又叛国了,可见宣国来犯是迟早的事情,那么,今生会是她被逼到殉国的那一步吗?
如果林若芙前世和萧鹤凌走过的路,换成了她今生去陪萧鹤凌走……
卫知韫心头打了个突,林若芙前世的结果,会不会就是她今生的结果?
“我想征新兵,提早训练起来。大启这几十年来,都是重文抑武,此次我带兵出征,觉得他们身子骨太弱了,训练太少。”
萧鹤凌与她说道:“而且,此次与鄂玉山作战,损耗了一定兵力。若是他日宣国大举来犯,恐现有兵力不足。”
卫知韫点点头,萧鹤凌的想法是对的,宣国一定来犯,而且前世还是直接往京都城的方向闯,若没有足够的自信,宣国哪里敢?
大启建国百年,前面五十年发展壮大,许多附属小国都来朝贡,渐渐的,大启人都以为自己国家是最强大的,旁边的国家丝毫不敢来犯。
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萧鹤凌道:“我从平阳城归来之后,就已经把这想法告知父皇,父皇也与大臣商议过了,那些老匹夫却不赞成征新兵。
“他们认为大启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几十年来也就反了一个鄂玉山而已,现在鄂玉山已经被砍掉脑袋,以后旁人定不敢轻易造反。”
说到这里,萧鹤凌满脸冷意,以及鄙夷。
“他们竟说我这个时候提出征新兵,是在养闲人,耗空国库去滋长自己的权势。那些声音父皇听进去了,因此不曾同意我征新兵。”
卫知韫默默走着,向来不在乎自己名声的萧鹤凌,也不在乎国家大事。
但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征新兵,强大国家兵力……
卫知韫抬头看他,萧鹤凌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回视她的视线。
他任由心底的野心,从眼眸里冒出来,不加以任何掩饰,就这样让卫知韫看到、感觉到,甚至仿佛能够触摸到。
然后,他抱住了卫知韫,很用力地抱着。
卫知韫无声地靠着他的胸膛,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做皇帝的?
是从一出生就定了目标,还是近期才转变了目标?
不过,她想到自己一路走,满身鲜血,丢去半条命才拿到和离书,就知道权力是多好的东西。
她并不意外萧鹤凌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灼灼,你我已经是夫妻,任何事情我都不想隐瞒你,在你这里,我没有任何秘密。”萧鹤凌说道。
“殿下想征新兵提前训练起来的想法挺好的。那些大臣过的日子太好,忘却了百年前国破家亡的惨烈。即便他们能够想到,也会下意识逃避。”卫知韫说道。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不过是万万千千的百姓之一,若是国家破碎,她也很难在乱世生存。
萧鹤凌道:“我前些日子与国师谈过此事,国师站在我这边,他会为大启算一卦,征新兵这件事,势在必行。”
卫知韫又多看了萧鹤凌一眼。
这些事在谈婚论嫁时,他不曾和她透露过一句,但是他每天都在忙这些事。
甚至为了叫皇帝和大臣都支持他,不惜和国师联手。
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日头已经高高升起,他们大婚次日来敬茶,实在来得太晚。
就说萧淇和秦楚怡,天亮时分,他们就已经到宫门口,往良嫔宫里敬茶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皇帝刚好下朝,到达良嫔宫里。
敬完了茶,皇帝说:“鹤凌和他的王妃等会儿也来敬茶,朕便先到九华殿去了。”
良嫔带着儿子与儿媳,起身恭送。
秦楚怡想到卫知韫他们敬茶在她和萧淇后面,心头舒坦许多。
她和卫知韫的婚礼是同一天,都是嫁入王府做王妃,身份地位是一样的。
可是她在出嫁的路上,发现围观的百姓并不多,而且围观的少数百姓,嘴里议论的都是卫知韫的大婚。
什么万金聘礼,十里红妆,盛大无比,宁王殿下的心尖尖宠这些话,定远侯府距离顺王府有多远,秦楚怡就听了多久。
听得她心头火起,出嫁的日子很不快乐。
而且拜堂的时候,是她先到顺王府的,皇帝却先去了宁王府。
再有进洞房之后,萧淇说身体不适,不宜行房,她虽然成了顺王妃,这会儿却还是黄花闺女。
一切的一切都被卫知韫比下去了,她心头很难受。
是以,今早敬茶,她发现自己比卫知韫他们来得早,心头便舒爽许多。
她和萧淇陪良嫔吃过早膳,便也往九华殿去,说的是:“出嫁之前,妾身与宁王嫂便交好,很想去见见她。”
她想看看卫知韫敬茶来晚了,要受到什么惩罚。
良嫔允了,萧淇便带她去了九华殿。
结果惊讶地发现,萧鹤凌和卫知韫他们竟然还没到,此时已经辰时了。
昭贵妃叫人给他们看茶,秦楚怡道谢之后,端着茶水抿了一口,故作着急道:“宁王嫂他们怎么还没来?总不会是马车坏了吧?”
“鹤凌是个放肆的,今日进宫敬茶,也不早些来,太阳都晒到头顶了。”皇帝顺势说了这么一句,看似责怪,实则带着宠溺。
秦楚怡第一次接触皇帝,不懂,只当皇帝不高兴了,她心中暗暗高兴。
紫宸殿守着的太监,都比他们来得早。
那太监跪下对皇帝说:“皇上,紫宸殿候着的大臣们说时间不早了,请皇上尽快过去商量要事。”
要事!秦楚怡抓住这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皇帝在这里等着卫知韫和萧鹤凌敬茶之后,还要去与大臣商量要事。
然而卫知韫这个新妇却叫皇帝和诸多大臣久等,事后卫知韫定会遭受千夫所指!
过了辰时,萧鹤凌才带着卫知韫姗姗来迟。